栗心也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和传闻中一面难求的周氏集团掌权人共进早餐，还是在他的家里。
两人中间横亘着一张两米长的板岩餐桌，拘谨地相对而坐。
准确的说，是栗心单方面拘谨。
餐厅设在别墅一楼，很宽敞，正对着的落地窗大开，毫无保留的将外面的绿意拥入室内，空气里都是草木的芬芳，偶尔还能听见几声叽叽喳喳的鸟鸣。
餐桌正中央摆着一个富有质感的实木相框，里面的照片一看就是用胶卷相机拍的，还是数码模仿不来的那种老式胶卷。
只是看起来年代过于久远，照片的像素低且泛黄，只能依稀分辨出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位老人的合影，两人的面孔都是模糊的，尤其是那个小男孩，巴掌大的脸上五官几乎都是马赛克。
栗心从小跟在父亲身后摸相机，对胶卷照片有种天然的亲切感。
要不是因为昨夜的荒唐事，她肯定要问周煜，是否需要提供老照片修复服务。
在她短暂的思索中，厨子和保姆忙忙碌碌，很快将这张两米长的餐桌摆满。
“栗小姐，请自便。”周煜的语气很是客气，他端起面前的冰美式抿了一口，然后开始慢条斯理地切三明治。
动作之自然，仿佛彻夜欺负人的不是他一样。
栗心这下总算相信了宴会厅里的流言，此人绝非善类。
“周总，我有话想要单独跟你说。”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捧着面前的咖啡杯，忐忑地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周煜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给了保姆一个眼神。
保姆心领神会，放下最后一道甜品，利索地撤出了餐厅。
偌大的一楼，只剩周煜和栗心两人。
空间大了，气氛却更加胶着。
“说吧。”说话间，周煜盘子里的三明治已经切成了匀整的小块，他抬眸看她，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周煜穿着深蓝色的家居服，长衣长裤，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这样的打扮本该禁欲十足，但偏偏他有意无意地扯了一下领口，露出修长脖颈上的斑驳齿印和吻痕。
不但打破了他身上原有的气质，还让看的人脸红心跳。
“昨晚的事……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栗心迅速收回视线，因为心虚，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一些。
“怕我纠缠你？”周煜懒懒地撩起眼皮，极轻地笑了一声。
他手里还握着那副银白色的钢制刀叉，像是在审视一头待宰的羔羊。
而栗心就是那只案板上的羔羊。
她听见那声自鼻腔挤出的轻笑，脑子里闪过的却是昨夜他伏在她耳畔那几不可闻、却足以让人战栗的喘息声。
栗心蓦地脸红，低头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种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男人轻轻挑眉，放松地朝椅背靠去，眼神里划过一丝狡黠：“那你刚刚……跑什么？”
对啊，她跑什么？
直到栗心坐上回家的出租车，脑海里还萦绕着周煜这句似笑非笑的提问。
栗心当然不会认为这位出身名门的周氏掌权人会贪恋自己。
她还没这么自恋。
若是换做平常的偶遇，她兴许还会趁此机会和周氏敲定一笔合作。
只是，她刚刚结束了一段糟糕的恋情，根本没有精力去应付和周煜传出绯闻后，可能会产生的负面影响。
于是，栗心草草结束了这顿早餐，连最爱的椰奶冻都没尝一口，就匆匆离开了周家别墅。
为了不再生出事端，就连周煜提出让司机送她，都婉言谢绝了。
即便如此，微信界面999+未读消息，和一连串的未接来电都在提醒她，昨晚的事情不可能草草带过。
就在栗心关机前一秒，闺蜜兼工作室合伙人凌妙语锲而不舍地打来了第二十一个电话。
“心心啊，小晴说你昨晚被周家那位小周总送回家了，怎么一晚上都没接电话呢？”
“……”栗心一时语塞，原来大家都被周煜禁欲系的人设蒙骗了，以为他会送自己回家？
转念一想，周煜既不认识自己，也不知道她的住址，昨晚她当众强吻了人家，又喝得不省人事……
退一万步讲，就算工作室的同事知道他没安好心，又有谁敢拦周氏掌权人的车？
罢了，即便对方不是什么周氏集团的掌权人，光凭那张帅脸，她也不亏。
“我昨晚喝醉了，头痛得厉害，刚睡醒，根本起不来。你给我批个假吧，我今天就在家休息。”栗心换了副娇弱的语气，一秒变脸，连司机都忍不住回头看了她几眼。
“你确定？”凌妙语暗暗威胁道，“要不要让叔叔阿姨跟你说两句？”
栗心一个激灵：凌妙语在自己家，那她爸妈……
栗心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开门的瞬间，还是被沙发上整整齐齐坐着的三个人搞破防了。
她爸、她妈，还有她的好闺蜜凌妙语，三人闻声，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爸妈，我……”她心虚开口。
“心心，妙妙说你昨晚又在工作室通宵修图，看你这黑眼圈……妈妈给你炖了参鸡汤，你赶紧喝了上楼睡觉去。”妈妈见她到家，起身往厨房走去，边走边心疼地说道。
栗心反应过来闺蜜并没有出卖自己，松一口气：“妈，鸡汤太胖人了，我和妙妙先上楼了。”
栗家住的是三百平的跃层，刚关上房门，就被凌妙语圈住脖子，开始“刑讯逼供”，只是和她想象的有些出入：内容与刚分手的旧人无关，全是追问刚“上位”的新人的……
“栗心你出息了啊，刚分手就睡了周家掌权人，还想瞒着我！”
栗心整个人松懈下来，瘫在闺蜜身上，有气无力道：“事发突然，我自己都是蒙的，本来想整理好思绪，晚点再告诉你……”
“卧槽，你昨晚真和那个小周总睡了啊？”凌妙语抓住了重点，猛然推开栗心。
她原本只是调侃，没想到炸出了这么劲爆的消息。
楼下传来打碎碗的动静，栗心疑心她妈听见了，连忙捂住凌妙语的嘴：“嘘，我爸妈可传统了，要是知道我被渣男劈腿还和陌生男人睡了，非得吓死。”
“谁主动的？”凌妙语油盐不进，摸着下巴，一脸兴奋地继续八卦。
“我喝醉了，但没完全断片……”栗心顺势倒在床上，有些懊恼地回忆道，“好像是我扒了他衣服……”
她没好意思说，虽然是自己点的火，但对方可没跟自己客气，一晚上用了三个那啥呢！
也不知道是征战沙场的老手，还是真的禁欲太久，给憋坏了的结果。
在回家的路上，栗心终于把断片的记忆拼图般全部找了回来，这下，又被迫复述给闺蜜听，昨夜的细节在她脑海里自动拼接出了一本活色生香的影集。
昨夜，栗心被周煜带回家扔到了床上，却反客为主地拽住了他的衣袖，将他扯进了绵软的被窝里，还翻身骑在了他劲瘦的腰上。
她一边控诉着渣男贱女的行为，一边报复性地扒光了男人的衣服……
甚至清楚地记得，在她每次快到时，对方都会咬住她的唇，用灼热的深吻堵住她几欲溢出的娇声。
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栗心的嘴唇到现在还是红肿破皮的。
她一边涂着厚厚的唇膏，一边后悔昨晚没有制止对方毫无节制的索取行为。
“根据我看言情小说多年的经验……”凌妙语趴在床边，双手撑脸，眼珠子一转，“这位小周总有可能盯上你很久了。”
“什么鬼，”栗心直接笑出声，“你脑子是看霸总文给看坏了吧？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他好不好？”
“你忘了？”凌妙语戳戳她的额头，“三年前，我们工作室刚起步，正愁发不出工资的时候，突然就接了一个天价大单？就是周氏集团的高管形象照啊！”
凌妙语的话让栗心尘封已久的记忆开始松动，但BUG也随时跳出来。
“可是我怎么记得，周氏集团官网里根本没有周煜的照片？”栗心蹙眉。
《玉滢传》热播的时候，她听小晴在办公室八卦过一阵，新晋小花冯曼曼爱而不得的男人究竟长什么样。
她清楚地记得，小晴兴致勃勃地打开周氏集团的官网，却发现周氏CEO的照片那栏都是空白的。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凌妙语突然锤了一下床垫，“那段时间你在忙别的，这单子接下来，是我带着小晴他们拍的，但小周总点名要你掌镜，就一直拖着，最后尾款也结了，我也把这事忘了。”
栗心记忆上蒙的灰终于被扫净。
三年前，这位周总的特助在微博上联系她，说要量身定制全公司高管的个人形象照，还指定她亲自拍摄。
但当时栗心和前任正处于热恋期，为了多点时间和言修相处，她自告奋勇地给《玉滢传》剧组义务拍剧照，把这个天价订单扔给了凌妙语负责。
后来凌妙语还跟她抱怨过，说周煜不愿意让别人拍，非要等栗心的档期，大概是对摄影师的技术挑剔得紧。
但后来，因为各种原因，终究是没补上这张照片的拍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按正常人的逻辑，”栗心一言难尽地扯了扯嘴角，“这位小周总别是记仇，现在报复我呢？”
“或许，人家是真的想追你，但却因为你事后太冷漠，所以放弃了？”
在栗心离开后，周煜坐在餐桌旁盯着老照片出神了好一会儿。
他微微垂眸：“她都不记得你了，试探这些还有什么意义？”
金特助匆匆赶来，瞥见这一幕，以为老板又在为被迫相亲的事烦闷。
“周总，昨晚您带陌生女人回家还上了热搜的事，是惹老爷子不开心了，但他不是也松口了吗？只要您今晚肯去和宋家千金的相亲，把联姻的事情定下来，就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您看？”
周煜勾唇一笑：“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您可以这么理解……”金特助战术性擦汗。
“休想。”周煜突然冷脸，起身，将相框反扣在餐桌上，“陪我去趟疗养院。”
“是，周总。”
金特助面上不表，却忍不住在心里嘀咕道：工作日去那边，小周总这是真遇到烦心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