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卷没发下来，排名已经先行一步。关心成绩的同学此刻都聚集在班主任的办公室，人多了也挤不进去，大伙一致决定让甄茜去打探情报。
甄茜回来时，手上还抱了一傫卷子，“温雯雯，老师让你帮忙发一下卷子。”她把卷子放在讲台上，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物理成绩，江之也106，包玉凝104，王曼欣102，我是108。”甄茜把几人的卷子挑了出来，递给她们。
“排名呢？”王曼欣问。
“我想想啊，”甄茜仰头在回忆，看的人太多，她很怕自己看岔了。
“曼欣你是75，翠翠....好像是54，我是22。”说完愁眉苦脸地看向江之也。
“赶紧说，进前一百没？”王曼欣催促道。
甄茜对上江之也故作淡定的眼神，挑挑眉：“88，开不开心。”
她顺了一口气：“好像还行？”
“你这样想就好，”甄茜说：“我帮你看了看单科成绩，还是语文和英语的问题，这两科要提起来，是需要些时间的。”
“嗯，我知道。”
上课铃响了。江之也弯了弯嘴角，今晚回去，她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爸爸，尽管他可能不知道考进前一百意味着什么，但一定会为她的进步开心的。
晚上放学后回到家，江照正在客厅看电视。
“爸爸。”江之也放下书包，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嗯。”江照笑着看向她，“家里有鸡汤，喝一碗吗？”
“喝，当然喝。”
鸡汤重新加热过，捧在手里，还有点烫。她吹了吹上面的油沫，喝下第一口，鲜味在舌尖跳舞，但她也立刻尝出，这不是爸爸的手艺。
或许是外面打包的吧，也或许是阿姨炖的。她这样安慰自己。
“爸爸，”江之也很快喝完，“我们今天发了卷子，我考了年级88，比上次进步了15名。”
“真棒。”江照是发自心底的开心，“我们小也好厉害啊，爸爸要努力向你学习了。”
江之也吐吐舌头：“爸爸最近很忙吗？”
“有一点，等这一阵忙完以后，爸爸陪你去国外过暑假。”
“好啊，我们去徒步。”她脑子里一下就有了几个选项。
“嗯，快去洗漱睡觉吧。早点睡，把身体顾好。”
“爸爸也是。”
江之也起身去了自己的洗漱间。江照最近确实很忙，一周只能见到两三次。但她理解的，她时常听见爸爸在家里打工作电话，她还没法挣钱，如果能工作了，情况肯定会比现在好。
——
外婆家的邻居是一个独居老太太，姓黄，老伴前两年过世了，她仍旧一个人住在这里。黄奶奶养了一条边牧，叫Dony，江之也来往几次，都会亲切地打招呼，也算是混熟了。
“阿尼哟，Dony。”最近受包玉凝影响，她也在看一部风靡亚洲的韩剧。
“汪汪。”Dony蹲坐在地上，冲她摇了摇尾巴。
“黄奶奶好。”
“小也好啊。”黄奶奶坐在躺椅上，在院子外晒太阳。指了指一旁的凳子：“坐着陪奶奶聊聊天，待会再去看你外婆。”
她刚一坐下，Dony就往她身上蹭，眼睛一个劲地向外看。
“它是想让你带它出去玩。”黄奶奶解释道。“小庆今天有事，一早出了门，没来得及遛它。”小庆是黄奶奶家的阿姨，这是条成年边牧，估计有30斤左右，老人是很难遛的。
“那我带它出去玩儿？”
“汪汪汪!”Dony仿佛听懂了一般，一直摇尾巴。
“那好吧。”黄奶奶慈祥地笑了笑，“那就麻烦小也了。”进屋去给她拿了遛狗的小包，又告诉她附近的路线。
江之也点点头，带着Dony出了门。她没有遛狗的经验，出门两分钟一直都在被Dony遛，于是决定停下来教育教育它。
叶序早上去了趟击剑馆，换了衣服直接来的爷爷家。出租车只能停在门口，他沿着坡路走上来，看见江之也在训狗。
她的声音有点大，带着讨好的语气，他不想注意都很难。
他迈着步子走到她身后，听了一会，先是皱眉，后又勾了笑在唇边。越听越无语，她不但不擅长训狗，甚至可能忘了他们其实互相听不懂。
“江之也。”他顿了顿，叫了她的名字。面前之人毫无反应，依旧在滔滔不绝。
他有点尴尬，将另一手也揣进兜里，垂眼看着她的头顶。
是没听到？还是不想理他？
Dony比她要敏感许多，对着他叫了两声，以示礼貌。叶序伸出食指，做了个“嘘”的动作，边牧很聪明，让它噤声，它还真不叫了，继续摇头晃脑地挨训，只是恐怕一句也没听进去。
叶序再要出声时，江之也察觉到什么，跟着Dony的眼神回了头。
一辆汽车经过，打破了此刻无声的对视。
江之也起身，她站在上坡处，勉强能与他平视。她摘下自己的耳塞，放在手心里，自证般地伸到他面前：“抱歉，我带着耳机，没听见。”
她刚刚在他的眼神中看到了秋风扫落叶的无奈，推测出这个结论。
叶序没出声，视线从她的手腕转向手心，她把手指伸得很直，神情真挚，白色的耳塞静静躺着，像献宝一样。
叶序伸手，自上而下拿过那枚耳塞，放进自己的耳朵里。
江之也：“......”
她可不是这个意思。
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在他戴上耳机的那一刻，耳朵里的声音自动传来。江之也收回手，挠了挠自己的手心，有一点痒。但她确定那和叶序的手指无关，不过是耳塞脱离时，被金属外壳划了一下。
“哦，我帮黄奶奶遛遛狗。”她接过他的视线，解释了一句。
Dony见两人迟迟不动，主动拽着牵引绳往前走 ，江之也被迫跟着它走。叶序跟在身旁，他没说要离开，她也不好催促。
她的脚步有点踉跄，节奏完全被Dony掌控。一心一意都做不好的事，更何况现在是一心两意。
她看了好几眼叶序，他只是跟着，不说话也不动手，眼神更是漫游到天际。若不是她的肩膀要挨着他的手臂了，她都怀疑他俩根本不是一路的。
因为没搭理他，所以生气了吗？
那这人也太小气了，她明明解释过了，他也接受了。亏她上一次还把他划入好人行列。
不理就不理呗，她问心无愧的。
江之也：“我在锻炼英语语感，有时间就会听听这个。”她主动开了口，确实拗不过他。万一对方就是不想说话，她那么想就太狭隘了、
包玉凝给她分析了英语和语文试卷，还传递了自己的学习经验。她觉得有点道理。语言类的学科有时候不完全是推理和背诵，还有一点天生的语感在。
在模棱两可时非常有效，有时候第一直觉是什么答案就是什么，没必要非得掰碎了来理解。
“嗯。”叶序很快作了回应，耳机里一直在循环播放英语短文，语速很接近听力。
他的声音又传来：“没有考进前一百?”
“啊？”江之也有点分神，也是没料到他会问这个问题，“考进了啊，88。”她回答地还有点小骄傲。
听着她雀跃的语气，叶序眼底一闪而过的瑕光。
“你呢？”问出这句话，她就后悔了，没必要自取其辱的。
“我吗？”那抹笑意还落在眼底，他没侧头，身旁的人自然看不见，“考了200。”
......
江之也用力拽了拽狗绳，她听明白了，他考了第二名。
Dony似乎不满她的力道，回头汪了一声，以示抗议。
“你还挺...”嘚瑟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她敲了敲耳侧，直接接了电话，
“江之也，在干嘛？”甄茜略带兴奋地声音传来。
“遛狗。”
“遛狗？”甄茜记得她没养狗啊，“狗怎么样？”
“还行，”她诚实道，又补了一句：“就是挺嘚瑟的。”
叶序：“.......”
“行吧。”甄茜没怎么听懂，也不准备深究：“我给你说哦，程州洋真的非常非常不错。”
“什么意思？”没头没脑的，江之也听不懂。
“上周我们不是去找他，给翠翠放歌的那事？我有个初中同学也在广播台，台里周末出了个策划案，寻找‘校园好声音’，流程都过了，最快的话下周一就能实施。”
“你的意思是。”江之也估摸着：“下周一就能在学校广播台听到翠翠的歌。”
叶序听见她声音里的抖动，默不作声拿过她手里的牵引绳，她也没多想，直接递给了他。
“对，就是这样。毕竟广播台还是很正式的地方，做什么都得‘师出有名’，所以我说程学长人真的很好，为了帮你还特意搞了个策划案。你回头可得谢谢人家啊。”
江之也跟在叶序身边，“什么帮我啊，你能不造谣吗？我提醒你一下，如果报名表也算情书的话，那你也递了一份，你这谣言不得重新编排一下，三个人的故事，两个人就结束了？”
“知道啦，知道啦。”甄茜笑：“让翠翠自己去谢，咱俩就当个陪聊。”
挂了电话，江之也快走了两步，追上前面的叶序。刚一侧头，就看见他短发下的耳朵，耳廓线条分明，紧贴在黑发之下，肤质细腻，白白嫩嫩的，带着少年的稚气。
一切都很合理，除了耳朵里塞着个耳机。
叶序神情肃穆，牵引绳到了他手里，Dony都变得听话许多，他这样全神贯注的样子，指责的话她都说不出口。
江之也稍稍侧了侧头，不确定的语气：“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他顿了顿，“因为还没聋。”
好嘛，这是在报仇呢。她听得出来。
“偷听别人讲电话不好吧。”
叶序望着前方，像是在对着空气说话：“不是你给我的耳机吗？”
好的，你牛逼。无话可说。
“你上周找程州洋，为了这事？”叶序蹲下来，调整牵引绳，冷不丁冒出这句。
“对啊，”江之也跟着蹲下，帮他固定住Dony的脑袋，“我朋友唱歌非常好听，”说完不等对方回答，掏出手机去找包玉凝的歌。
“你等等。”她把那几首歌都导入了听歌软件中，“你喜欢什么风格的歌曲。”
叶序刚要张嘴，她的声音又传了过来：“一共也没几首，一起听了吧。”
牵引绳已经调节好了，她没起身，就这样专注在手机上。
叶序垂眼，看向她尽在咫尺的睫毛，随着她指尖的动作，在轻轻发颤。联想到她那天在射箭室要去打架的场景，好像也是朋友的事。
“好了。”江之也点了播放，耳机里风格突变，就跟此刻的心绪一样。
蹲得久了，起身时小腿有点酥麻，她还没来得及用力，手臂就被一只手撑住了。
隔着衣料，依旧是很踏实的触感。
“谢谢。”她说地坦然而自在。
“嗯。”叶序很轻地回了一声。
总共就三首歌，江之也还是选了自己最喜欢的那首R&B。
最喜欢的当然要排在第一，这是她一贯的理论。
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安静的步道上。狗儿时不时停下来，用湿润的鼻子探索着路边的花香。
现在不是清晨也不是黄昏，是北京时间的下午3点57分，歌词在衔接，时间在流逝，耳朵里除了悠扬的转音，还有呼吸和心跳。
“那马路上天天都在塞~”
“而每个人天天在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