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时秦漾突然止步，她转过头看着几位表情寡淡的面试官，“马上就要成为同事了，我有个问题想请你们解惑，在我之前面试没通过的人都去了哪里？不好回答的话各位就当我没问过。”
“已经离开公司了。”
“离开的方式……”
“十八楼这么高，走下去多浪费时间，自然是跳楼最便宜。”那位女面试官笑眯眯的，“我还以为小秦更好奇办公室里这些血呢。”
秦漾弯弯眼角没说话，“再见。”
显而易见的事，她面试的是魔术师直播员，需要当着面试官的面表演魔术，其他人的死自然也跟自己竞聘的职位有关。
作为头一个从正门进正门出的玩家，秦漾受到无数视线关注，她本想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保安引着她走向电梯。
“去哪？”
“通过面试的人要在休息区等待，我送你过去。”男人长了一张帅气的脸，身量挺拔，再加上墨镜黑西装打扮，凛然的气质完全不像保安。
他扯了扯嘴角，微微低头，任由墨镜往下滑落露出一双满怀恶意的眼睛，“你要是不喜欢坐电梯，我们可以换条路，跳下去怎么样，休息室就在一楼呢。”
“电梯就很好。”
“电梯可不好。”保安阴恻恻的低语，抬手按亮下行键，叮铃一声，电梯门打开，灯光亮的刺眼，里面全是镜子，镜中映出无数个人影，明明是她本人的影像，却像是陌生人在阴冷的注视她。
“请吧。”
秦漾心中警觉，示意保安先进，他哼了一声往里走，秦漾捏着手里的符纸跟在后面，脚尖踏在镜面上，一圈圈涟漪向周围荡开，像是踩进水潭搅乱池水，然而定睛细看，镜子还是镜子，无波无澜。
电梯门缓缓合拢，外面嘈杂的声音全部被屏蔽，封闭空间内安静的诡异，只能听见一道浅浅的呼吸声。
一道？这个大厦还真是，活人没有鬼怪多，秦漾捏紧手中符纸。
上下前后左右都是镜子，抬眼看去，电梯内密密匝匝站满了人，秦漾淡淡道：“一楼，谢谢。”
充当柱子的保安这才主动去按电梯键，六个镜面边缘镶满了细小明亮的白炽灯，运行中的电梯有些不稳，晃动中错落的光线经由镜面折射闪的人眼花缭乱，就连秦漾都觉得头晕，她干脆外放灵气，闭上眼睛。
布料窸窸窣窣的摩擦，秦漾感觉到有人俯身凑近，她没有神识，但身体残存的本能让她精准的意识到对方在自己左手边，双指夹着符纸猛地朝外一送。
“啊……”尖锐的爆鸣在耳边炸响，熟悉的声音来自与她同处电梯轿厢的东西，等到电梯停止，秦漾睁开眼睛，之前还算得上帅气的保安半张脸都是黑灰，颧骨至下颌拐角还在冒烟，像是被火灼烧过。
保安一改之前的得意，高挺的背微微佝偻着，电梯一打开，他立马窜出去，“我带你去休息室。”
“那么着急做什么，反正不久后咱们就是同事，麻烦你带我在附近转转，我想多了解一下自己任职的公司。”
保安不回答她的话，径自在前面领路，“再拐个弯就到了，休息室有零食甜品还有饮料，你要是渴了饿了可以随便取用，我还要接其他人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等等，其他地方……”
“砰！”根本不给秦漾询问的机会，保安啪嗒一声关上门，窜逃的比兔子都快。
秦漾抖了抖手里的符纸，威力这么大？早知道就用灵气威慑他了，人都走了，她只能按下心思观察周围。
休息室约莫一百平，左边墙边有个长宽高均有两米的货架，上面摆满了零食，旁边是双开门冰箱，水果蛋糕塞的满满当当，再往右，微波炉电饼铛烤箱蒸锅一应俱全，满足了白领们做饭一应所需。
除去食饮充足，屋内的沙发桌椅全都是高档货，墙角摆满了绿植，空气新鲜，视野开阔，整间休息室环境好的有些离谱。
“难怪那么多人想在这里工作。”秦漾翻了翻零食，灵气附着到上面没有异样，符纸贴上去也没有引燃，看起来就是再普通不过的食物，她来之前才吃过饭，不渴不饿，没有因为好奇心轻易尝试。
站在屋内环顾周围，秦漾总觉得有股违和感，好像缺了点什么……
休息室的门一拉就开，秦漾左右环顾后走出房间，狭长的过道上极为安静，灯光明亮，有别于18楼那条走廊，这里的构造就像公寓，两边都有房间，白墙上挂着门牌号，房门全部紧闭，听不到里面传出一丝声音。
秦漾在一楼转了个来回，除去中间位置的休息室和卫生间，其他全部都是标着号码的房间，通往二楼的步梯门上挂着个大铁锁，没有出口没有入口，整栋大厦就像个铁盒子立在这。
而秦漾也终于意会过来那丝让她不适的异样来自哪里，一楼没有窗户，之所以视野无碍，是因为到处都是灯光，如果这栋大厦断电，呵……
秦漾原路返回，经过107号房间时，她发现这道门开了个小小的缝隙，一双漆黑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屋内似乎没灯，暗影中只能看到她的一颗脑袋。
待秦漾走近，里面的人冲她咧嘴笑，“新来的主播？”
“对。”
她尖着嗓子道，“要加油哦，公司给我们提供最好的资源，这里是我们实现梦想的地方，我们要好好回报圆梦，哪怕失去生命也在所不惜！”
“你说的对，圆梦这么好的条件，任何主播来到这里都能收获巨大的名气，我今天才来，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下公司注意事项啊。”
“你有梦想吗。”她目光炯炯，“不管你怀抱什么样的梦想，圆梦都会帮你实现，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秦漾垂下眼眸，“如果实现不了呢？”
“那就去死好了！”她语气愤愤，门重新关上。
秦漾神情晦涩，圆梦公司笼络员工的手段这么强吗。
“咳咳……”身后传来刻意的咳嗽声，秦漾转过头，视线下移，是个玩家。
男生看起来十七八岁，长得眉清目秀，他露出个纯真的笑，“你好，我叫司空子安，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你好。”秦漾往他身后看，领路人呢？
“你在找保安吗，他刚才故意在电梯里吓我，我把他打跑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这语气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秦漾。”
“好的，我记住了，互通过名字就是朋友啦。”司空长安笑眯眯的站到她身边，自来熟的追问，“你刚才跟谁说话呢？”
“这里的员工。”
“员工是什么？也是保安吗？”
秦漾多看了他几眼，司空子安眼眸清澈的很，大眼睛眨巴眨巴的，一副等待秦漾解惑的表情，神态就像个幼稚的孩童。
“你多大了？”
“还有三个月就19岁了。”司空子安也问她，“你呢，你几岁了。”
“20。”
“比我大哦。”他笑的眉眼弯弯。
他到底是真的智力障碍还是故意装成小孩，秦漾有些看不透，索性不再理他。
司空子安跟在她后面，没有聒噪的问东问西，眼睛好奇的打量周围，看到紧闭的房门，他几度想要转动把手，都忍住好奇把手缩回来，嘴里小声嘀咕，“师兄说了，不能乱碰这里的东西，不听话师兄会生气的。”
秦漾推开休息室的门让他进去，“里面有很多零食和饮料，但不确定是否安全，你要是不饿就别吃。”
“嗯嗯，这个我知道，只有师兄给的东西才能吃。”司空子安乖巧的坐在沙发上。
秦漾选了个与他呈对角线最远的位置坐下，才盘膝坐好，司空子安巴巴的跟过来。
“秦漾，你也要开始修行了吗，我们一起啊。”司空子安完全不理解陌生人应该保持安全距离，就坐在秦漾身边，同样也是盘膝姿势。
“……”
“把你的手给我。”
司空子安犹犹豫豫，“不好吧，你是女孩子，我是……”话没说完，手腕就被秦漾拽走。
他如果真的智力有问题就算了，否则秦漾绝对要揍他一顿。
灵气顺着司空子安的脉络一路游离，最后停在他脑部中枢，片刻后秦漾睁眼，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杵到她跟前，“你抓我的手干嘛呀？”
秦漾把他的脸推开，“坐好，别离我这么近。”他大脑的确遭受过重创。
“你家大人没教过你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吗。”
“师兄说要多听多看少做，是他先跟你说话的，所以你应该不是坏人。”
秦漾眼前闪过一张精致的面孔，“等待大厅坐我后面那个是你师兄？”
“对啊，他叫宋霁，22岁，没有女朋友哦。”
看着他单纯的表情，秦漾胡说八道，“哦，你师兄跟我有仇，他警告我以后离他远点。”
“啊？”司空长安一脸茫然，眼看秦漾闭目修炼不再吭声，他也沉默着入定。
***
“什么破副本，开局就这么危险，嚯！”开门看到一男一女坐在沙发上盘膝修炼，进来的人吓了一跳。
“戴着手环呢，都是玩家啊，这什么姿势，脑子有毛病吧。”他嘀嘀咕咕，绕着屋子检查，各种器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要在这里呆15天，东西应该能吃吧。”
“喂，屋里的零食你俩吃了没。”
司空子安睁开眼，瞥见秦漾还在修炼，他也赶紧闭上眼睛。
“？？？”得，这俩人脑子都有坑，他挑了包薯片咔嚓咔嚓的吃起来。
断断续续又进来四个人，大家沉默着各自寻角落坐下。
没安静多久，门被人从外面撞开，踉跄进门的人表情狠厉，他扶着自己的肚子艰难的往屋里挪，还没坐下，他突然干呕一声，哗啦一声，食物发酵的酸臭味在空气中飘荡。
“卧槽！你特么有病啊，隔壁就是卫生间，非要跑到休息室吐。”
“呕，臭死了！”
那人才不管周围人如何议论，蹲坐在地上，吐的酣畅淋漓，连衣服上都沾满了呕吐物，等胃部满涨的食物吐出去，他才长长吐出口气，终于活过来了。
一群人捏着鼻子嫌恶的瞪着他。
“喂，房间让你弄成这样，你赶紧想法子把这些脏东西清理了。”说话的是个NPC，他白眼都快翻天上去了。
呕吐的男人二三十岁，寸头，鬓角边有个长长的疤痕，他扶着墙站起来，身子摇晃着靠近NPC。
“喂喂喂，你干嘛，别过来，你想熏死我啊……”
寸头男抓住NPC的领子，“你的工作卡呢。”
“干……干嘛。”
“拿出来。”手指收紧，缩起的领子把NPC勒的呼吸困难，“唔……停下，我拿。”
他抖索着从兜里摸出一张卡片。
寸头男翻转卡片，“搞笑主播，呵呵，你长的确实挺搞笑的。”寸头把自己的工作卡扔给他，“我们换。”
“凭什么，成为搞笑达人是我的梦想，你……哎哎哎！”NPC根本挣不开他的手，吭叽半天，他只能妥协，“好，我换。”
寸头男把他甩到一边，他一边顺自己的胃一边寻了个地方坐下。
“喂，把你的垃圾清了。”开口的是那个最先吃零食的玩家，身材略胖，模样打扮很有宅男气质。
寸头冷冷瞥了他一眼，没动。
“呦呵，欺负个NPC还让你装起来了。”他踢开椅子朝着寸头走过去，“大家都是玩家，谁也不比谁高贵，你把屋子弄成粪坑还有理了，要么打扫卫生，要么我揍你一顿再去打扫！”
寸头依旧没反应。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握拳朝着寸头砸去，寸头抬手握住，两人直接在屋子里打起来。
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从旁劝解，“哎呦，别打了，还不知道接下来的任务怎么完成，好好保存体力才是正事。”
“谁弄脏的谁清理，天经地义！”
两人都没有使用道具，赤手空拳硬干，寸头身体属性高于宅男，刚才吐成那样，打起架来丝毫不落下风。
正打的激烈时，门被人推开，扇叶撞到寸头，他身体猛地往前倾，宅男向后躲，正好踩到地上的呕吐物，他下意识往前抓，于是两个男人齐齐摔倒在地上滚了一圈。
“啊啊啊！草！老子要剁了你！呕……”
比起被男人压的屈辱，更恶心的则是沾了一身的呕吐物。
“吵吵什么呢，都安静点！”保安觑视一眼屋内，扬声喊道，“保洁，一楼休息室脏了，过来打扫干净，你们两个赶紧去卫生间收拾一下，还没入职呢就开始惹事，只此一回，下次再犯直接赶走。”
寸头与宅男骂骂咧咧的往外走，等着吧，你怎么吐出来，老子以后全给你塞回去。
保安往旁边退开半步，露出后面的男人。
“师兄！你回来了。”司空子安兴冲冲的站起来，他拉着宋霁的手走进屋，“师兄，我交了个新朋友，你快来，我介绍给你认识。”
“秦漾，先别修炼，你看看我师兄，他长得可好看了。”
宋霁与乍然睁眼的秦漾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