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沉默了有两三秒。
棠鲸把茶杯放下，不动声色道，“我的私事和这起案子有什么关系？”
“你没有否认，那就说明你早就知晓这些事。”
棠鲸觉得有些好笑，她语气很轻松，“袁总这是把我调查了个透啊，但是你也知道，我现在和傅承光离婚了，再谈起这些事情，还有谁在乎呢？”
袁卓一直观察着棠鲸的表情，见她这副淡然自若的模样，他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早在很多年前袁卓就知道傅承光他父母做过的那些事，那其中甚至还有他的参与。
棠鲸究竟知道多少袁卓猜不出来，但是光看她对待傅承光那副心狠的样子，他就明白眼前的女人不是那种会为了儿女情长多计较的人。
能让她驻足的，只有利益。
袁卓把茶杯放下，他今天是带了充足的筹码过来的，这会儿就连说话都多了几分气定神闲，“你和傅承光恋爱，结婚，没过几年他父母就因为一场飞机事故去世，傅承光从来都不知道你和他父母之间达成了什么协议，你精心策划的一场报复也得到了不错的结果，就这么看来，棠律的能力让人不得不钦佩，也怪不得你能成为京市的顶级女律师。”
棠鲸不说话，只是静静看着袁卓。
她和傅承光的相识的确是一场巧合。
傅承光从小就被父母保护得很好，算是无忧无虑长大，他不经常提起父母，只说自己是一家上市公司的总经理，平时会经手一些项目，总是出差，仅此而已。
棠鲸是在和傅承光走到谈婚论嫁那一步的时候去他家做客才知道他父母究竟是谁。
那一刻恨意爬满棠鲸脑海，可她表现得依旧淡定，并没有展露得太过。
直到傅季同和钟晴虹跪在棠鲸面前求她离开傅承光，棠鲸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痛快，与此同时更多的却是悲哀。
“叔叔阿姨，承光他说，他离不开我，而且医生说承光身体有些问题，我打算和他结婚后说是我自己不想要孩子，不会让他多想的。”
仅仅一句话而已，击碎了傅承光和钟晴虹的希望。
傅承光兴高采烈地迎娶了棠鲸，棠鲸在婚后对傅承光更是好得令人挑不出毛病。
而他们则是会带着数不胜数的秘密，踏上飞机成为残云中的一抹。
这些事情棠鲸自然不会和袁卓透露。
做她这一行的最忌自证陷阱，她知道袁卓想让她接下他儿子的案子，可袁卓今天让她过来究竟要扔下怎样的筹码，到现在都是未知数。
所以棠鲸不会和袁卓谈论与案子无关的事情。
今天能过来是看在她老师的面子上，对方正事不谈，倒聊起了她的私事，棠鲸没这么闲心再待下去。
“袁总的夸奖我铭记于心，谢谢你今天的招待，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棠鲸拿起包就准备起身离开，不打算和袁卓再多费什么口舌。
袁卓脸色立马就变了，他赶紧起身不再故作玄虚，“棠律，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眼下这种情形威胁你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我只是想弄清楚我所知道的事情能不能引起你的好奇心。你和傅承光才离婚，有些事情肯定不好下手，既然如此，我可以帮你。”
“帮我？”棠鲸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袁卓，“袁总打算怎么帮我，虽然我和傅承光离婚了，但我也不是那种狠毒到要对他赶尽杀绝的人，袁总莫不是会错了意？”
袁卓笑笑，“在京市混了这么久，我不信棠律不知道做事要斩草除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两人视线交汇，棠鲸眼中露出疑惑，“他和你关系非常好，这么做，不怕伤了他的心吗？”
“儿子的命在前，我需要棠律的帮助，自然什么都舍得。更何况他当了这么多年无忧无虑的傅家公子，该受点儿挫折了，不是么？”
“呵。”这就是你交的好朋友啊，傅承光。
棠鲸重新坐下来，主动给袁卓倒了一杯茶，“做无罪辩护是不可能的，但现阶段他只要不认罪，警方就还得调查真凶，不过强/奸罪名他是跑不掉了，袁总要做好心理准备，舆论相关的事情也请你多盯着点儿。”
袁卓神情瞬间放松不少。
棠鲸能这么说，意思就是接下案子了。
“好，这段时间辛苦棠律了。”
原本袁卓还想再和说些关于袁岫案子相关的事情，可是一通电话把他叫走，他还得处理许多因为袁岫被警方带走造成的负面影响。
和棠鲸说了一声“不好意思”之后，袁卓离开的脚步可以称得上是匆忙。
棠鲸慢悠悠地端起依旧温热的茶杯放在鼻尖，她盯着一处地方，思绪飘得很远。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看她可怜，自从父母去世后，每当她想做成些什么事儿，老天爷都会以另一种方式来帮助她。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要这样的顺利。”
包厢门被轻轻敲响，棠鲸抬眸看去。
薄京易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衬衣，一身轻佻风流，亦正亦邪的眉眼像极了一个在风月场合上得心应手的纨绔子弟。
他手里拿着一把扇子，似笑非笑打开，在胸前轻摇，走进来之后在棠鲸面前慢悠悠坐下。
“听店里人说今天茶馆来了位贵客，我还想着要亲自招待，没想到是你。”
“贵客五分钟前还坐在你坐过的位置上。”
“他们的贵客是走了，我的贵客不就在眼前吗？”
薄京易收拢扇子，指了指桌上剩下的茶汤。
侍者赶紧进来把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好，换上了新的。
棠鲸没心情看他表演，靠在椅子上笑，“不敢当，我还有些事儿，薄老板还是把这身本事收好，留给其他姑娘看吧。”
她起身刚欲离开，薄京易抓住她手腕有些委屈地说，“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来，就这么不赏脸？”
男人身上有着淡淡的薄荷檀木的气息，棠鲸转身朝他看去，见对方那双眼睛里充满着失望与委屈，她把对方圈在自己手腕上的指节一点点拨开，“下次。”
棠鲸不是不懂浪漫的人。
许多年前面对让她爱恨交织的丈夫，她也有过小女儿心迹，把自己最纯真最憨傻的一面展现在对方面前，幻想着他们的未来会如何美好。
可现在那些美好都变成狼藉，让棠鲸心碎神伤。
棠鲸离开包厢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男人眼神变成了淡淡的凉。
茶馆经理和他说袁卓走出包厢那会儿脸上挂着笑，看来棠鲸还是接下这起案子了。
薄京易慢条斯理地把手里的折扇一点点收好，表情平静得不像话。
他的姐姐还是和很多年前一样，善良得令人挑不出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