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时笙呆盯着屏幕许久，直至自动熄了屏。
想去吗？当然是想的了。
这么多年她一直都想着七月，甚至一度还产生过将它悄悄偷回来的念头。
更何况现在病了，光看照片她就心疼。
手机再次传来震动，点开，微信又收了条消息，是江凛新发来了一个定位。
临川市，他也没走？
方才分开时，柳晶夫妇飞回家，赵清羽和李成然结伴去H市赶别的通告。
江凛虽然没吭声，但应时笙猜他也是回B市的。
她没旁的事要做，难得来一次海岛，便想着在临川玩几天。
江凛怎么也在这？七月也跟过来了？
B市人多狗仔也多，出个门就有被认出的风险，临川市相对就安全得多。
要不，去看看……？
正当她纠结犹豫之际，旁边却传来替她选择的声音：“去呗。”
应时笙这才察觉，贺岚不知何时已回从手机中抬起头，斜着眼将她和江凛的聊天内容看了个干净。
她立马将手机按在身上：“不是你想的那样！”
贺岚却一副了然的模样，朝她挤了挤眼：“我懂，婚离了，孩子还是要看的。”
应时笙瞥了眼前座，压低了声：“说什么呢，什么孩子不孩子的。”
贺岚浅翻了个白眼，一手夺过手机，俯身向前示意：“庆庆，改一下导航，去这儿。”
随后又在手机上发送了当前定位给江凛，接着删除消息。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动作之快，行动之敏捷，扼绝了她任何想要反悔的机会。
“不用谢。”做完一切，她才将手机扔回给应时笙。
再次回到手中的手机宛若烫手山芋，上下颠了几下，险些握不稳。
“你……”应时笙急得要炸开，消息删除了，撤都撤不回。
正想继续说些什么，对上副驾上的庆庆探究过来的目光，到嘴的话打了个旋，硬生生又憋回去。
庆庆视线在她俩间探寻：“不回酒店吗？大晚上去那做什么？”
“去看朋友。”生怕贺岚语出惊人，应时笙赶忙抢答，随后像是想要掩饰什么似的，补了一句，“一个普通朋友。”
她强调。
“噢。”庆庆转过身坐好，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只见应时笙坐得笔直，背也不靠着座位，就像是被罚坐的小学生。
神情可谓称得上……悲壮？
这是去见普通朋友吗？怎么感觉像要去英勇就义了？
应时笙无暇他顾，埋头在手机输入框里，打了删，删了又打，敲了许久也没能写出完整的一句话。
算了，不管了，直接去吧。
她心一横，心想只是去看七月的而已，又不是为了别的，无关人员绝对不会多看一眼。
应时笙做了一路的心理准备，好不容易把自己说服，临近目的地，又开始变得慌张。
“这停车吧，我走过去就行，前面不好掉头。”她随便扯了个理由，在庆庆再三的询问以及贺岚意味深长的目光中下了车。
确认再也看不到汽车尾气，应时笙放下头发，拉低帽子，戴好口罩，加上长衣长裤，全身包裹严实，独剩一双眼睛。
做完一切，这才给江凛发消息。
［我到了。］
“哔——”
车喇叭的声响伴随着发送键几乎同时响起，应时笙吓得猛转过身。
一辆车停下，靠在路边，车窗缓缓落下，露出熟悉的脸。
江凛单手握着方向盘，上下打量她几眼：“做贼呢？”
应时笙连忙打开车门，坐了进去，看清他的打扮，不由得一愣。
他一身休闲装，黑裤搭短袖黑T。
简单的打扮却遮盖不住眉眼的出众，朦胧的灯光恰好打在脸上，越发衬得其白皙如玉。
然而此刻的应时笙却没有欣赏的心情：“你就……穿成这样？”
江凛低头看了眼：“穿成怎样？我这不是正常的打扮？”
“反倒是你……”江凛视线再次移到她身上，“怎么，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
应时笙坐直身子，扣上安全带，目视前方：“你懂什么，我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万一不幸被拍到了，也看不出是她。
播出去的新闻顶多是“江凛夜会神秘女子。”
思及此，应时笙又压低了些帽檐。
一旁全程目睹的江凛只发出了声嗤笑。
应时笙本以为是去宠物医院或者医院看望七月，可车只是转了个弯，驶入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她诧异，扭头问：“这是……去你家？”
“嗯，”江凛答，“家里的产业，之前留了一套。”
应时笙闻言一噎，小区处于黄金地段，又加之靠海，临近就听到浪声涛涛，房价肯定不菲。
留了一套房子，怎么听起来像是留了棵白菜。
应时笙默不作声，很快跟着他进了电梯。一梯一户，私密性好，她担心了一路的心才勉强落回原地，
电梯缓慢上升，谁也没有吭声。
电梯里的镜面干净明亮，应时笙可以瞥见江凛随意地靠在角落，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而她这偷偷打量，却被他一秒捕捉，头微侧，在镜中与她眼神交织。
应时笙做贼心虚板别开眼，盯着不断变大的红色数字，又觉得有些不对，她莫名其妙心虚些什么。
直至她跟在江凛身后，看着他按密码锁，心底又冒出一个想法——
孤男寡女，黑灯瞎火，打扮严实，偷偷摸摸的。
他们这样，真的，很像在偷情。
应时笙自己都被这想法吓一跳，连忙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奇怪想法甩出脑海。
江凛首先进了门，他取出一双新拖鞋放至跟前：“没有女式的，将就用用。”
“哦。”应时笙自然是不挑的，“七月呢？在哪里？”
她现在心心念念就是想见到七月。
“这儿。”江凛走进客厅，挪开沙发上的抱枕，就见七月静静地躺在上头，睡得香甜。
应时笙心顿时化成一片，放轻脚步靠近，跪坐在毛毯上，小心翼翼地抚上它的脑袋。
睡梦中的七月眨了眨眼，想睁开，眼皮却似压了千斤重，挣扎了几回也睁不开，鼻子不满地皱了皱。
望着七月这副模样，应时笙眉微微蹙起，轻轻捏着它的手，头也不抬地问道：“七月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病了？”
江凛低头看着一人一狗，半响才说：“乱吃东西吃坏了肚子，刚吃的药可能有镇静的作用。”
“好可怜。”应时笙闻言越发心疼。
以前她就想方设法留意七月的消息，主要是江凛的微博亦或是偶尔的采访提及。
江凛照顾七月十分上心，拍戏也不忘带着，这回怎么会让七月乱吃东西的？
应时笙虽然疑惑，但也没有责怪的立场，就这么坐着地毯上，专心盯着七月看。
时间宝贵，要珍惜。
心虽这般想着，可注意力却不受控的在发散转移，似乎又回到了先前和他视频那一次。
只是这次江凛就在身后，与她同处一个空间，他的房子里。
装潢摆设处处透露着他的气息喜好，存在感更加难以忽视。
应时笙看了眼时间，心想着再多看一会就要回去，眼前却突然白光一现，有闪电划过。
她扭头看向窗外，要下雨了？来时天气分明还好好的，难不成是她看错了？
可紧跟而至的闷雷却验证了方才并非她幻觉。南方的夏季天气易变，眨眼的功夫，暴雨说来就说，成群结队，争先砸向窗台。
房子的客厅装了一整面的落地窗，居高而望，大海汹涌翻腾，隔着雨幕，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
屋内此刻却静谧安和，应时笙不由得走到窗前，手贴了上去，感受着窗台的震动，此刻却莫名觉得心安。
“喝点？”
应时笙没有回头，但在落地窗的倒影上，见到江凛站在她身后。
不用多问，她就知道喝什么。
大西洋的海岛时常阴雨连绵，以前每到雨天，她和江凛都不爱出门，窝在家里，一边看电影一边喝点酒。
每次喝的都是红的，半干的，两人也不嗜饮，只是小酌。
当然酒后注意力容易转移，窗外的雨，还在播的电影，都没人关注了……
分手了的前任，本来私底下独处一室已然不妥，更何况是一起喝酒？
应时笙回想起这些天和他的接触。
突如其来的热搜、一同上综艺，再到今晚私下的见面……
倘若说这都是巧合、意外，怕是三岁小儿都不会相信。
应时笙深吸了一口气：“不了。”
她转过身。
“既然已经分手了，”她说得有些慢，声音也低，“最好保持点距离，尤其是人前。”
因逆着光，江凛大半个身子都掩在阴影里，瞧不太清神情。
半响，才听到他一声笑，漫不经心的，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江凛朝她走来，在一臂的距离处停下，反问：“人前保持距离？”
应时笙也跟着在心底默念了一遍这话，正想说是，抬头却对上江凛的眼睛。
那双一贯明亮，万事不挂眼的双眸，此刻却多了她看不懂的情绪。
不等她想明白，又一道雷声响起，伴随着密密麻麻的暴雨打向玻璃，窗台被震作响，仿佛下一秒就要裂开。
气压有些低，应时笙别开眼，往后退，却没留神脚下的地毯，不知被什么绊了下，重心不稳，身体不可控制地就要往地板栽去。
惊呼还没来得及发出，她胳膊就被拽住，身子跟着转了个向。
待她反应过来，她整个人已经倒在地毯上，只是下头还垫着个人形肉垫。
胳膊传来些许的痛意，是方才落地时撞到了他的肩。
应时笙还没从方才的意外中缓过来，就这么趴在江凛的身上，紧张的问：“怎么样，你没事吧？脑袋有没有磕到？”
江凛没有回话，仰头盯着她。
担忧、害怕、慌张，明晃晃写在脸上，不再是刻意的疏离。
“江凛？江凛？”应时笙举着手在他眼前晃，迟迟不见他接话，心底真的慌了。
怎么办，要不要打救护车？
这下新闻莫不是要从“江凛夜会神秘女子”变成“神秘女子半夜将江凛敲晕在家？”
算了，他的命比较重要。
应时笙正准备去掏手机，江凛才终于开口，抬手阻止：“我没事。”
胸腔的震鸣自他传到她身上，应时笙一顿，这才察觉，她整个人还趴在他身上。
“真的没事？”她脸有些发烫，一边说一边扎着想要起来。
而她身后腰上桎梏着的手却未如她所愿，一个用力，又将她拉近。
应时笙生怕再次压着他，手急急撑在他脸侧，停在咫尺的距离。
几缕长发也跟着垂了下来，落到他脸上，随后又缠上脖子。
有些痒。
他闭了闭眼，却没躲开。
“你干什么，”应时笙拼命挣扎了几下，丝毫未能撼动，一张脸变得涨红，“快放开我。”
“刚刚你说，人前保持距离？”江凛眼皮半掀，唇角也连带勾起。
他的眼型偏长，眉尾上扬，微微眯起时侵略性十足。
此刻应时笙觉得自己就像被盯上的羔羊，丧失了所有逃生的力气，再开口底气也弱了三分：“不…不对吗？”
听了这话，身后他的手从她的腰慢慢往上移，所过之处引起阵阵战栗，应时笙下意识挺腰，想要躲避，却忘了前路也有伏击。
面前他的手来到她脸侧，勾起落下的长发，轻轻替她别到她耳后。
“很对。”江凛笑容更盛，语气却无半分赞同的意味。
应时笙被他这动作搅得心烦意燥，心一横，错开脸，想要起身。
然而面前的人提前有了预判，下一秒，天旋地转，位置调转，江凛完全将她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他又俯身，靠近。
距离近到应时笙能闻到他身上一贯有的冷衫味道，清冽、干净。
以往这气息总让她心安，此刻如同罂粟花般，处处散发着危险的示警。
不属于自己的气息停留在不过咫尺的位置，她听见他问：“那现在呢？”
“人后要保持怎样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