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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1 / 1)

林花谢了春红,时光匆匆中,转眼已过四载春秋。

晨起,前院不时传来少年们朗朗地读书声。一身青墨色交领长禙,留着山羊长须的耿夫子到来时,除去最左侧惯常空着座位,堂下几个入学的小童早已经端正做好,案上摆放着的笔墨亦是极为齐整。

年过半百的老夫子见状不自觉点了点头,不等堂下几个小童反应过来,便率先开启了今日的例行提问。最先点地正是最为年长的二公子时瑾。

只见上首耿夫子微抚了抚长须,沉声问道:

“孟子见梁惠王。王曰:“叟!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国乎?””

堂下,一个约莫十一二岁,头戴青巾,身着青色襕衫的清瘦少年几乎无需思考便流利道:

“孟子对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义而已矣。王曰:‘何以利吾国?’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庶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国危矣。万乘之国………”【1】

少年声音清朗,如珠落玉,难得地是,这么一大篇长又拗口的文章通篇下来竟无一丝困顿,亦无半分错漏。

纯熟到几乎无论何时提起便能闭眼就来,饶是见过许多次,一旁端坐着的时卿仍不由自问,若是自己,能做到这般地步吗?

耿夫子好似并不意外,照常满意点头后,令其坐下后便将目光投向一侧的三公子时煜身上:

“就当日惠王此番行径,三公子以为如何?”

较之往日,时煜今日神色明显略有不足,不过被点起来询问见解时仍不觉肃了神色,只比之方才的兄长端肃严整,方才十一岁的时煜显然更为自然,眉心舒展,小小年纪自有一股风流气度,同样无需太多思考便可侃侃而谈:

“惠王见孟子,先问其利,而丝毫不过问其品性,不考教其仁心。于用人之道不免功利之心过甚,如当日孟公所言,试问一个臣子失了仁义之心又如何用心辅助君主?”

“一个汲汲于私利之人便是本领再大又如何匡扶社稷?”

“遂,学生同样以为其本末而倒置。无论用人亦或做人皆应以仁义为上,不可做那蝇狗于利益之人。”

耿夫子同样微笑点头,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再次看向一旁若有所思的时卿:

“四公子,说说你的看法。”

“回夫子,学生私以为,利与义之间非在对立之分,而在乎轻重之别。”

与前头两位兄长相似,年仅九岁的少年同样一袭青色襕衫,眉目灵秀,眼睛清亮有神,向着上首先生微微一礼后,此刻开口亦是不疾不徐:

“惠王身为一国君主,为国牟取利益,招揽有能之人实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然如堂兄所言,先问其利,而丝毫不过问其品性,未免有急于谋短利,不顾后果之嫌。纵观史书之上,有能无仁者一但身居高位,无不酿成大祸。轻则祸及一家,重则毁之一国。”

“但同样,空有仁心却并不能为国家牟利,为百姓谋福祉,又与一国之君何用?”

“古之所谓贤能,贤在前而能在其后,然两者兼具方才为治世之良才,亦是君主所求之才。”

“遂,学生以为,惠王有过,过在分不清先后之别,轻重之分。”

堂下少年尚不过十岁之龄,却是眉目清亮,面冠如玉,小小年纪自有一番清润之气,回答时微微抬头看向堂上之人。

不过矜亦不过媚。

上首耿夫子微微点头,同样没有多言什么,只温声令时卿坐下。继而摇头晃脑地讲起课来,只看着底下眉目有些相似的三位学生,老夫子神色愈发柔和了许多。

耿夫子轻抚了抚长须。

原以为不过是个没落了的伯爵府,却不曾想在这一代竟也有如此良才美玉,更难得地却是各有所长。

三公子灵性非常,小小年纪便已初具名士之资,四公子敏而多辩,思维更是难得开阔,亦能着眼于实务。而余下的二公子虽于资质上差了些许,不若后头两位弟弟灵慧,确也是勤勉踏实,根基也最为牢固。

难得地是,面对两位天资纵横的弟弟,却能不骄不躁,亦不自怨自艾,数年如一日勤苦求学。

有生之年,能遇到这般弟子,试问哪位师者不心生热意。

只可惜了……

不知想到了什么,耿夫子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堂下时卿眼尖地看到对方的动作,不由皱了皱眉,心下有些疑惑。

“四弟!”

晨课结束,时卿刚收拾好笔墨,还未来得及起身肩侧不知何时多了一双手,却是时煜已经哥俩好的揽了上来,对着自家堂弟秀眉微挑:

“四弟,眼看春时正好,姚黄魏紫留香,弟弟近日愈做一诗会共赏佳时,不知四弟意下如何?”

眼前少年杏眼桃腮,原是偏向可爱讨喜的面相,眉间却自带三分风流气场。此刻瞧着却是颇有诚意的邀约。然而当事人时卿却只嘴角微抽,转而却是面无表情地将手上的书袋递给了一旁的小石头。

“可是三哥早前不还嫌弃弟弟诗词过于匠气,不够自然洒脱吗?”

“啊?有吗?”

时煜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明显想不起来了。瞧他这一脸茫然不明所以地模样,不止时卿,连一旁准备离开的时瑾都不由嘴角微抽。

二弟(堂兄)莫不是这套说辞说过太多人,以致连说过的人都忘了吧?

二人心下同时想道。

其实也无怪时煜想不起来,毕竟这已经是很早之前的了,这两年来自知不足,时卿没少再这方面下功夫。

时卿自知自己是没有那敏感多思的情怀,遇花见泪,闻月伤怀的心思,便有意往诗书旷达,哀民思艰方面发展,有两世民众生活的差距,又有闻爹愿意带着儿子到处出游,这一年来成果倒还不错。

所以这会儿时煜不免疑惑,微微上挑地眉眼间满是疑惑:

“不会啊,二哥就算了,四弟你的诗词还是可以地。”

“就算了”的时瑾:“……”

“还可以”的时卿:“……”

没有注意到两位弟弟的复杂表情,时煜说着还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四弟的诗文,虽还是有些匠气,但比起他人,还是勉强可以入眼地。

能被眼前这位兄长说上一句“还可以”还真是不容易,时卿心下微嘘,一时间竟然还有些高兴。

时卿:“……”

察觉到这种危险想法,时卿忙拍醒自己,话说三堂兄这莫不是无师自通了pua 之道。

倒是一旁“就算了的”时瑾显然已经习惯了,这会儿也不生气。略显消瘦的身型沉默地背起书袋,就要往外走去。

自太宗以来,本朝科考明显务实居多,诗词篇幅并不算大,这种要花费大量时间,却很难看到收益的东西明显不在时瑾考虑范围。

倒是一旁的时卿见对方身侧连个书童都无,离开时不免多问了句:

“二哥,阿墨今日怎么不在?”

时瑾声音微沉,分明有些担忧的样子,脚步也不自觉加快了许多:

“今日晨起有些不适,便没叫他跟来。”

相谈间,三兄弟如往常一道往观澜阁外走去,除材质外极为相似的青衣襕衫,穿在三人身上气质却是大为不同。

长者沉稳坚毅,次者自信风流,年幼者清润灵秀,唯一相似地便是一张同样俊秀的眉眼,这会儿并排走在路上,来往一众小丫鬟们都忍不住驻足,多瞧了几眼。

一路上时煜还在絮絮叨叨,意图教自家堂弟改变主意:“四弟,难得这般良辰,你我岂有辜负之理?”

“须知姹紫嫣红易逝……”

时卿颇有些无语地看了对方一眼。

心下却暗道,其实也不怪堂兄如此,年少才高者总归有几分傲气,看不上才智平庸之辈,然而没有一定的教育资源,少年才佳者又有几人。而那些颇具盛名的,也不是如今的永安伯府够的上的。

起码在堂兄未能闯出名头之前。可不得搁着身边人多霍霍了。

可惜时卿他是真没这种兴致,他学诗文为的是生存,而非爱好,而且时卿有预感,一旦开了头,日后就没完没了了。

当下便劝道:

“过几日徐公子便要上门儿,堂兄也可以邀他一道,徐公子年纪轻轻便有举人功名,想来必是才情上佳之辈。”

徐举人便是大堂姐去岁定下的未婚夫婿,年仅十八岁便通过解试,得了举人之身,算是少年俊才了。

然而提到这人,时煜皱了皱眉,眼中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他,算了吧!”

知晓这位堂兄的不喜,时卿却还是劝了几句:“徐公子出身贫寒,有些方面自然做不到周全,却也并非那等粗陋之人。”

然而时煜却只摇了摇头,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声道:“我也并非因为这个不喜于他,堂弟,你不觉得这个人实在功利心过重了吗?”

“而且看咱们时,总有几分打量在。”

这一点早在时卿亦是有所察觉。

只两家订婚后他也是了解过的,徐公子早年丧父丧母,几乎被族里亲戚们救济着长大的,这种情况,怎么可能不重功名。

可时卿也知道,堂兄这性子,这会儿约莫是听不进去地。

对于这个未来姐夫,时煜是真不想提,而且也不知为何,自从定下亲事,大姐对他就格外冷淡。因而对于这个姐夫,就更不喜了。

见劝不动自家堂弟,诗会邀请的第一个人都滑铁卢,明明这般俊秀的人儿,这会儿整个人活像一把海边晒干了的野咸菜,一脸蔫巴地带着小厮回去了。

小路上,看着对方几乎飘走了的背影,时卿不由摇头失笑。

回去的路上,想道这位堂兄,时卿还是忍不住觉得好笑。

其实入学之前,时卿跟这位堂兄接触不多,见面也只点个头罢了,以前还以为这位是个清冷才子,没想到人家只是单纯瞧不上当初他这个懒蛋瓜子罢了。

直到入学后,约莫觉得他这个堂弟勉强能入眼了,这才熟悉了起来。

带着同样一脸憋笑的小石头,时卿这才不紧不慢地往二房所在的苍梧院走去。

二人方才刚走到院外,便见一袭印金色降罗禙子,梳着高髻,头戴一整套铺翠花冠的姜大伯母从正房走了出来。

姜大伯母还是往日里那般隐带高傲的模样,见到时卿也只微微点了点头,便漫步离去,但不知是不是时卿的错觉,总觉得大伯母今日打扮地格外矜贵仔细些。

且大伯母不是素来不爱跟阿娘她们妯娌们往来的吗?今日竟然有主动登门的时候,多稀奇啊!

好奇之下,时卿带着小石头不觉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软榻上,杨氏这会儿只着着一袭颇为闲适的彩绘山茶花揉蓝衫,梳着简单的小盘髻,此刻正半倚着身子,低头盘算着什么,见时卿回来,面上不觉露出了几分笑意:

“卿儿回来了!上了一早上的课,可是累了?”说着忙指使一旁的小丫头琥珀端来刚切好的新鲜蔬果。

时卿随手捏了颗葡萄,坐至一侧,方才看着自家阿娘,眼中不掩饰好奇道:

“方才大伯母来这里做什么?”

对着自家儿子,杨氏也没有瞒着地意思,只轻叹了口气:“这几年教你们的那位耿夫子家中老母近来身子不大康健,日前已经跟府上递了辞呈。你大伯母便想为你们新寻上一位才学上佳的夫子。”

当然说是如此,能教姜大伯母如此操心,主要还是三哥儿的前程。

怪不得,今日耿老夫子总觉得怪怪的,原来是要走了。思及此,时卿心下不觉有些闷闷地。

耿老夫子虽只是举人出身,据说当时名次还不甚靠前,但不论为人处事,还是教书却自有一番章程。

无论是对府上最看重的三堂兄,还是不被大伯母待见的二堂兄,几乎都是一视同仁,从未有过偏待。更不曾如这个时代的老师一般体罚学生。

该说不说,大伯母眼光确实极佳。

不过这种事情,以大伯母的性子,会特意来过来问阿娘的意见,时卿表示怀疑。

想到方才对方有些不自在的模样,电光火时间,时卿突然又想到了方才二堂兄明显有些偏短的袖口:

“阿娘,可是府上近日周转出了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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