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电梯到十楼。
孙曼已经等在电梯口，看到钟淇和李逸生同乘电梯，表情有些错愕，但很快调整，热情地将李逸生迎接过去：“李总，这边。”
钟淇发觉孙曼补了妆，换了更明艳的口红色号。
她跟在他们后面，看到孙曼转头给她使了个眼色。
才上班第一天，她跟孙曼的默契还没有培养起来，她并不知道孙曼要让她做什么。
路璐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往她手里塞了根转接头：“去孙曼办公室拿电脑，然后连大会议室的投影仪。”
“多谢救命恩人。”钟淇投去个感恩的眼神。
路璐大咧咧地摆手，表示没什么：“我去会议室看帅哥了，你也快点来。”
钟淇在投影仪旁摆弄设备时，余光瞥见孙曼坐在李逸生身边，捂着嘴小声说些什么。
她的侧脸剪影打在投影幕布上，如同一幅放大的漂亮的画，干净，又灵动，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许文煜一直盯着钟淇。他觉得钟淇面熟，又说不上在哪里见过。
最近他太忙了，满脑子都是工作，其它的转瞬就忘。
钟淇到孙曼身边，提醒她电脑连好了。
佟佳明和路璐也参会，他们给钟淇留了位置，招手叫她过去。
李逸生眼眸微抬，看着钟淇走到会议室角落，坐在一个年轻男人旁边的空椅上。
那个年轻男人，几个小时前，他刚刚在照片上见过。
他表情淡淡，移开视线。
会议开始，孙曼向许文煜汇报艺术展陈空间的初步方案和预算。
钟淇看不懂那些复杂的CAD图和数字，但总算在过程中搞明白了各个参会方的关系。
许文煜许总是甲方，李逸生的团队和她所在的美悦团队都是乙方，一个负责街区改造的规划设计，一个负责艺术展的规划。
平行的合作关系而已。
许文煜似乎对李逸生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
李逸生全程只听，并不发表意见，但每到关键处，许文煜都会询问他的看法。
孙曼也会趁机提出自己的看法，请李逸生探讨。
会议时间被无形拉长。
路璐小声说：“我说什么来着，你们看孙曼对李总那个殷勤劲儿。”
“许总已经订婚了，她想殷勤也没机会啊。”佟佳明扶了下眼镜，“咱孙姐还是有下限的。”
钟淇看了眼李逸生旁边的许文煜，同样风度翩翩，身材气质同样出挑。
只是许文煜看上去更容易相处，李逸生虽说外表儒雅柔和，实际上透着一股冷淡和疏离。
“你们怎么知道？”钟淇好奇。
“楚甜的独家消息。”
路璐、佟佳明和楚甜有个的小群，专聊各种八卦。楚甜消息灵通，人虽然没参会，但一直在群里实时直播。
“我们拉你进群。”
路璐偷拍了几张李逸生的侧脸，都发到了群里，几个人口无遮拦，各种玩笑话不断。
钟淇悄悄存了一张，转发给景雯，告诉她李逸生并不是什么神秘上司，但以后应该会有工作交集。
景雯：我靠，这么绝，有种能做一整晚的帅气。
钟淇：？
景雯：我强烈建议你试试，不是谁都有机会吃这么好。
钟淇刚发完消息，抬头就撞上李逸生的视线。
也不知是不是她看错了，她总觉得李逸生脸上若有似无的笑意，仿佛是知道她和景雯在发些什么东西。
他好像总是能轻而易举地看穿她。
跟闺蜜聊天怎么啦，又不犯法。
钟淇理直气壮地对视回去。
开完会后，领导们留在会议室继续聊事，其余人散会下班。
“领导们应该还要去吃饭。”佟佳明站着在电脑前保存文件，“听说许总和李总刚出差回来就赶来开会了，精英的体力果然异于常人。”
钟淇脑中闪过等电梯时李逸生流露一瞬的疲惫神态。
路璐飞快地收拾东西，对钟淇说：“你要感谢李总。”
“为什么？”
“如果不是他，你要多干很多活，比如提前去财务申请招待费用，去餐厅等着他们吃完然后结账开发票。要是孙曼喝酒了，还得帮她叫代驾。”
路璐刚进公司时也做过孙曼的助理，一把辛酸泪。
钟淇心想，帮她叫代驾，那我还能赶上回家最后一趟公交吗。
“但是李总来了，孙曼就会亲力亲为咯。”路璐拍了拍她的肩，“我走啦，你也赶紧下班。”
钟淇打开小程序，下一趟公交车还要十五分钟才到。
天色擦黑，但外面仍闷热，她打算在办公室吹一会空调再走。
刚打开朋友圈，就刷到戴卓半小时前发的一张照片。
他和几个同学在某个海鲜自助聚餐，配文“今晚没课，太开心了”。
钟淇眼尖，发现戴卓面前放了两副耳机，保护壳是情侣配色。
李逸生在她之前点了个赞。
她留言：“课会迟到，但不会缺席。”
想耽误她赚钱？门都没有。
戴卓秒回了个魔鬼表情。
钟淇乐了，有种逗小孩的恶趣味。
不知道当初李逸生雨天在门外堵她，是不是同样的心态。
还真是……罪恶又有趣。
钟淇走出公司时，意外地收到一笔转账。
是戴卓妈妈发来的，还附了一段留言，大意是说上个月太忙，忘了转家教费，现在是预支，以后每个月都先打钱再上课。
钟淇回头，隔着玻璃望了眼还在会议室的李逸生。
是他说的？
他云淡风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钟淇进电梯后，摸出那个旋转木马的钥匙挂坠，打算和钥匙串在一起。
坐一次公园里的旋转木马，是她小时候的愿望。
她属马，所以对那些梦幻的、可以旋转的彩色木马格外钟情。
她曾不止一次地在公园里看别的小孩随着旋转木马升腾到半空，但那时候的愿望只是一场虚妄的梦，始终都没实现过。
后来就变成了一种执念，一种习惯性的收集。
电梯门在合上的瞬间又重新打开。
李逸生带着一阵风迈进来，若无其事地站在她身边，如同上来时一样。
他说了句“好巧”。
钟淇往外看了一眼，他身后并没有人跟来。
不是说领导们要一起吃饭么。
电梯门重新合上，数字开始跳动。
十，九，八……就像某种倒计时。
钟淇攥着钥匙扣，时不时用余光偷看身旁的男人。
在数字变成一的瞬间，她开口道：“我请您吃饭吧。”
李逸生看向她，眉毛微动，似乎在问为什么。
“为了表示感谢，您就给我个机会呗。”
她知道，戴卓妈妈打来家教费，一定是李逸生提醒的。
“谢我什么？”
钟淇眼睛转了转，换上个灿烂的笑：“谢谢您……让我提前下班。”
李逸生不明所以，又觉得她笑得不怀好意。
“就是因为您在，孙总监很多事才亲力亲为。”
“……”
钟淇看他不说话，也没有要答应的意思，便慢悠悠地走在后面。
虽说能省钱，但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很欣喜。
快到路边时，李逸生转身停下：“怎么，反悔了？”
助理已经把李逸生的车送到，就停在路边车位。
是辆黑色的越野，钟淇对车不了解，不认识是什么品牌，但知道一定不便宜。
除了挪车号码牌，车上简单到没有任何装饰。
设置导航时有来电，他没避着钟淇，直接用车上的扬声器接了。
钟淇瞥见车载屏幕上显示来电人叫曹奕。
李逸生、许文煜和曹奕从小就是铁三角，后来三个人各自去不同国家留学，不常聚，关系却没因此变淡。
电话接通，一个男声急匆匆地响起：“你猜我遇见谁了？”
李逸生微微蹙眉，问：“谁？”
“我刚才在外面吃饭，碰见恩菲相亲了。”
听到那个名字，李逸生微微一愣，随后神色恢复如常。
“你猜是跟谁？居然是梁帆！他这两年风头挺盛的，听说他爸又在高新三期拿地了。程恩菲那望女成凤的父母这会儿不要求她独立啦？”
曹奕在电话那头喋喋不休了半天，没得到任何回应，他戛然而止：“你还在吗？”
李逸生回过神：“你刚刚说什么？”
那一大堆话他根本没听。
曹奕见他不上心，也无奈：“算了算了，有空来我酒庄喝酒，见了面再说。”
李逸生挂断电话，车里安静如初。
钟淇不知道电话里说的恩菲是谁，可听了别人的电话，总有些不自在。
她想溜。
她搭上车门把手：“要是您不想去，我就先走了。”
李逸生无奈笑了下：“说话要算话，钟小姐。”
车子在夜晚的城市中穿行。
李逸生跟着导航开，发觉这地方他并不熟悉。
他心里琢磨，大概是哪家比较火的网红餐厅。
车子拐进某条小路，比主干道安静，但多了些生活气息。
钟淇带他进了一家江西菜馆。
那家菜馆门脸不大，里面就几张桌子。
晚上八点多了，店里还都是满的。
他们等了一会儿，空出一张桌子，服务员麻利地收拾好，扔下一张菜单。
“您想吃什么？”钟淇将粉色卡纸打印的简易菜单推到李逸生面前。
“客随主便。”
“您能吃辣吗？”
“没问题。”
钟淇大方拿过菜单，熟门熟路地点了几个菜，招牌豆腐鱼杂，铁锅黄牛肉，油浸鱼和煎茄子。
室内开着空调，但因为人多，空调的作用并不明显。
钟淇披着头发有些热，脖子渗出细细的汗。
李逸生看她一眼，不动声色地递过一根发带。
钟淇接过来，觉得熟悉，仔细一看，认出了上面的旋转木马坠子。
那是她回礼物给他时，固定卷轴的那根发带。
他竟然还留着？
她斜睨，暗自揣度了下他的居心，然后利索地扎了个马尾，露出雪白而颀长的脖颈。
后厨爆炒声声入耳，菜也一道道上来，香味扑鼻，锅气十足。
李逸生平时应酬，或是跟朋友聚餐，去的大多都是商务宴请餐厅，环境高档，食材罕见，菜品也精致。
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一头扎进烟火气中的感觉了。
钟淇时不时往后厨方向望，那张漂亮面孔似乎也更鲜活了。
“想不到你还挺会找地方。”
钟淇搓了搓手，向他保证：“别看这里有点简陋，绝对是全城最好吃的江西菜馆，一般人我才不会分享，更不会带来。”
小时候，她偷听书琴和外婆的对话得知，父亲是江西人。
她没见过父亲，但想尝尝江西的味道。找了很久，才找到这家江西老板开的小店，口味正宗，价格也实惠，她便常来。
“是吗，都带谁来过？”
“过去带谁来过不重要，今天不是带李先生来了嘛。”钟淇弯起眼睛。
李逸生抬眼皮：“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