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该上早朝了。”
李元福站在帘子外，躬身说了一声。
帘子里传来一声嗯，他才冲身后的人挥挥手，打起帘子，走进里面，皇帝已经坐起身来，穿着月白里衣。
外面已经一片天明，天际上红日初升。
伺候皇上更衣的、盥洗的、穿衣裳的有条不紊。
司空瑾展开双手，任由李元福给系上腰带，旁边小太监手里托盘放着金三事、小刀、玉佩等物。
在一一系上后，李元福正要拿起玉佩，突然听见上面司空瑾问道：“昨儿个那几个香囊呢？”
“收起来了，奴才这就去拿。”李元福愣了下，忙放下玉佩，答应一声，去取了香囊来。
皇帝的视线在匣子里扫过一眼，冲着缥碧色香囊点点头：“就那个吧。”
李元福笑道：“奴才也瞅着这个合适，眼下夏日炎炎，这香囊瞧着清凉，看着都叫人喜欢呢。”
皇帝淡淡笑了下，待到系上香囊后拿起来瞧了瞧，上面绣的是一乐师在竹林弹琴，宽袖广袍，飘逸潇洒，“和燕那宫女倒是真有几分本事，做的绣活不错。”
李元福眼皮一动，笑道：“主子要是喜欢，不如把她调派到御前使唤，横竖咱们这里也缺几个宫女。”
“嗯，倒也不必。”
皇帝有些心动，却还是摇摇头，理了理龙袍，“和燕难得有个说的上话的人，留着吧。”
“是，是，万岁爷您对三格格真是没话说。”
李元福奉承几句，眼里却掠过一丝思索神色。
“阿嚏，阿嚏!”
一早起来打了盆凉水擦脸，窈窕就连打了几个喷嚏，琳儿在旁阴阳怪气道：“哎呦，你要是病了可得理我远着些，别过了病气给我。”
“这你可以放心，你病了我都不会病。”
窈窕不疾不徐地拧干帕子，瞧着水珠滴滴答答落在铜盆里，溅起点点涟漪。
“你！”琳儿一怔，气得瞪眼看着窈窕，还没来得及发火，门外有人低声问道：“窈窕姐姐可起来了？”
“起了。”
窈窕随手把帕子在花梨木面架上搁着，这几个月天热，帕子搁在屋里也能晒干。
她打起帘子出去，外面是花生跟豆仁，两个小姑娘起来了，花生倒是精神抖擞，豆仁在那打哈欠。
“姐姐，三格格起了，叫您过去呢。”
花生见窈窕出来，忙说道。
窈窕答应一声，回屋里去，掏出一包琥珀花生出来，递给花生跟豆仁，“这是你们霜叶姐姐送我的吃食，我不爱吃这些，你们回头拿去跟二妞一起分了，甜甜嘴。”
花生接过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金灿灿撒了芝麻的琥珀花生，甜香味很浓，豆仁低声惊呼，咽了咽口水。
花生不好意思：“姐姐，这东西不便宜吧，您留着自己吃就是了。”
“我吃过了，不爱这口，况且我常日里在格格跟前伺候，也不敢吃饱，你们吃吧。”
窈窕笑着往花生怀里推了推。
花生这才羞涩激动地收下。
三格格今儿个起得格外的早，往日她都是睡到辰时左右才起，今儿个这么早起，不免就有些无聊，拉着窈窕道：“这么一早起，也不知能做什么，你给我出出主意。”
窈窕垂下眼眸，仔细想了想。
若是要出去，这个时辰太早，有点凉，三格格的身子骨弱，窈窕才刚被人借题发挥过一次，短期内还是不想太过惹眼。
方红端了茶盘进来，捧着白瓷描金茶盏到格格跟前，笑道：“格格，难得早起，不如看看书，再不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三格格撇撇嘴，“这有什么意思，常日里不常看书，我宫里头的书早就看腻味了，至于去请安，咱们也没事先说过，现在过去，岂不是打扰太后娘娘。”
横竖意思就是不想去。
方红便忙道：“那要不踢踢毽子吧，我们陪您玩。”
三格格拿起茶盏喝了一口，嫌弃地说道：“这可更没意思，大热天的累的气喘吁吁。”
方红尴尬一笑，扯了扯唇角，眼神看向窈窕，“那还是窈窕出个主意，你可比我们都聪明，想来出的主意肯定比我们的好。”
窈窕脸上堆起笑容，客气道：“可不敢当，我能有什么主意，不过是些小聪明，不过，奴才听说最近内养狗处进了十来只小狗，预备着给宫里头贵人们养，一只只玉雪可爱，不如咱们叫养狗处把狗送来，让咱们好生瞧瞧。”
三格格一听这话，顿时来劲了，点头道：“这个倒好，我记得我皇帝哥子就养了五六条狗，都忠诚得很，你们快打发人去养狗处吧。”
三格格在宫里的地位，再次让窈窕震撼，只是让人去内养狗处说了一声。
那边就派了十几个小太监送来了十几条狗。
那些狗都是小狗，估计两三个月大，有京巴、土狗、蒙古獒犬，甚至还有松狮犬。
这么些个小狗一来，即便被管教的再好，都忍不住汪汪叫，北三所里的宫女太监们也忍不住过来瞧。
“哎呦，这条狗不错，毛茸茸的。”
三格格走到那条毛发黑棕色的小狗跟前，低下头瞧，脸上露出饶有趣味的神色。
那条小狗四足立地，尾巴自然垂在地上，眼睛很亮，旁边的小太监忙介绍道：“格格，这是蒙古进贡的獒犬，最老实护主不过的。”
三格格闻言忍不住笑，蹲下身来，那条小狗后退半步，警惕地歪了下脑袋盯着三格格。
小太监心急如焚，恨不得求爷爷告姥姥，让小狗能主动些热情些，他们内养狗处条件虽然不差，可都是照顾畜生的活计，小太监今儿个得知要到三格格这边来，那是赶紧去借了一身全新的衣靴，就盼着能人仗狗势，鸡犬升天。
“有没有带狗吃的？”
窈窕瞧了眼那小太监，见他急成那样，心里不免同情，便笑着问道。
“有，有。”小太监愣了下，回过神忙答应，解下荷包，“这是我做的肉干，黑豹最爱吃了。”
窈窕接过手，打开后抓了几颗，蹲下身试探性地喂给那小狗。
那小狗犹豫片刻，终究抵抗不住诱惑，上去舔了舔，三格格看着心痒痒，也道：“我也要喂！”
窈窕看向那小太监，小太监机灵：“黑豹真的乖，不咬人。”
窈窕这才放心。
三格格喂了一回只觉有趣，那小狗温热的舌头，乌黑的毛发，亮晶晶的大眼睛，抱起来的时候也不挣扎。
“窈窕，这小狗闻着还有股奶味咧。”
三格格抱着狗，吸了一口说道。
窈窕说道：“这是小奶狗嘛。”
“不，不一样，其他狗就没这个味道。”
三格格想了想，摇摇头，为了坚定自己的想法，她还试着闻了闻其他狗，最后断定这条狗闻起来最好闻。
她怀里抱着狗，小狗叫声也是奶呼呼的，压根看不出是獒犬。
“格格要是喜欢，不如把狗留下。”
小太监瞧着三格格的神色，乍起胆子大胆地说了一句。
三格格愣了下，低头看看怀里的狗，“养狗啊……”
她语气有些迟疑。
她身子不好，连带着性子也有些惫懒，以前司空瑾不是没考虑让她养养猫狗，但三格格怕烦，就没答应。
窈窕起初有些犹豫，但瞧格格的神色，反而觉得这主意倒是不坏。
养这么一条小狗，也能陪着格格玩乐，让格格活动活动。
“格格，奴才瞧这小狗跟您也有缘分，您要不就先留下吧，以后要是不喜欢再送回去也不迟。”
“这……”三格格原要拒绝，她怕烦，怕麻烦，更怕小狗吵闹，但低头瞧见那小狗黑溜溜的大眼睛，呜呜的叫声，三格格到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好吧，养就养，你们内养狗处留个人来照顾，别让小狗乱跑乱叫。”
“奴才肯定照顾好黑豹。”
小太监激动不已，摘了帽子在地上磕了个响头。
三格格忍不住笑，“你倒是不客气，毛遂自荐啊。”
小太监脸一下涨得通红，窈窕笑道：“格格，用生不如用熟，奴才看这小太监也算有心，还给小狗做了肉干，不如用他吧。”
“你说的也对，你叫什么？”
三格格抱着狗，对小太监问道。
小太监激动得结巴，“奴、奴才叫小福子。”
“名字倒是好意头，那就你吧。”
三格格低头看了眼黑豹，捏捏爪子，“小狗的名字就霸气了点儿，我听人说贱名好养活，这条狗不如改叫乌漆嘛黑吧。”
小福子原先预备了些奉承格格的话，听见这名字，脸上笑容僵住，同情地看了眼小狗一眼，心里暗暗庆幸，得亏格格没想给他改名，不然不知道会起什么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