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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1 / 1)

隆冬,万里荒寒,一轮冷月高挂夜空,林中万籁俱寂。

“交出密信,绕你不死!”

南顺国灵昆西境磊山脚下,一道洪亮的暴喝声响彻夜空,打破了荒寂。

树林深处有十几位蒙面黑衣男子,团团围着,皆手握大刀指向圈中之人。

被他们围着的是一名约四十来岁黑衣男子,皮肤黝黑。他呼吸急促,左膝跪地,粗糙的双手紧握着身前大刀,面色惨白地看着众人,身上已有多处伤口,鲜血正慢慢地溢出,与汗水一起浸湿了他的衣裳。

为首的黑衣人见他已是强弩之末,也不着急,淡淡地看了他良久,而后低沉道:“你原名叫黄永邦,十岁被父母发卖,十二岁出逃入伍,十三岁得宣威将军赏识,改名为林永,之后一路高升至参将,若是没有发生四年前那桩案子,你现在应该过得风光无限。”

林永擦了擦嘴角的鲜血,冷淡的嘲讽:“我并不叫黄永邦,也不叫林永,看来天下第一的暗杀组织——罗刹也会找错人。”

黑衣首领也不着急分辨,收回手中的长剑,神情阴冷地看向远处的冷月:“既然你知道罗刹,那应该知道悯公子。”

听到眼前之人是罗刹武力值排行第十的悯公子时,林永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那又如何?”

“我感你忠义无双,只要交出密信,便可放你一马。”

令人闻风丧胆的罗刹中有一悯公子,传闻他杀人如麻,可又言而有信,又时不时的会犯些作为杀手不该放的小错,比如现在,只要地上的人交出密信,他就能活着离开此地。

“要密信可以,先告诉我上家是谁?”

罗刹有一规定:交钱,杀人,不问上家过往。

悯公子往前走了两步,手在剑柄上摩擦着,“看来你一心求死。”

须臾,悯公子拔出手中长剑直刺林永。

林永早已全身戒备,右手一抬,那银色的剑尖便抵在大刀上,整个人被剑气震地后退了三步。

悯公子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一个轻盈地翻身直接跃到林永背后,对着要害就是一剑刺入。

林永拼尽全力翻身避开,但还是慢了一步,银剑刺入左下腹。

他捂住血水喷涌而出的下腹,吸了一口冷气,看到银光一闪,向他飞来,凄楚道:“林大哥……是三弟没用……”

他早已力竭,慢慢地闭上眼,手中的大刀也滑落在地,等待着最后的一剑。

“锵锵锵!”

电光火石之间,乌黑枯林中突然有一柄青剑朝林永急速飞来,扫过月光,与银色长剑相撞,快得让人无法看个明白。

等悯公子回神后,已失去了林永的身影。

这一变故来的那般突然,悯公子愣了片刻,随机飞身跃起跳到马上,喝道:“给我追。”

“是。”

千山鸟飞绝,山中只剩无数马蹄狂奔的声音。

救走林永之人是浮云阁阁主,浮桑,年芳二十。

浮云阁是一个近两年兴起门派,其无深厚底蕴,无雄厚财力,却能在危机四伏的江湖中占据一角,只因为有一人,那人便是浮桑。

门派创建之初,她独自一人守在山门入口,手握青霜剑,凭借一套独创的浮雪剑式,打得所有挑事者落荒而逃。也因浮雪剑式,她挤进了武林榜前三,自此无人敢再对浮云阁不敬。

只是武林中人不知的是浮桑还有一个名字,名叫林桑晚。在她十四岁时,曾独自一人手握一把金乌长枪抵挡北漠几百号人,守下南顺国一座小城池。

自此南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镇北王有一长孙,宣威大将军有一长女,名叫林桑晚,她智勇无双,仙姿佚貌。

现在,她只能叫浮桑。

林桑晚戴着帷帽,身着白衣,背着林永,在树林里飞奔着,直到找到一个隐蔽的山洞才停了下来。

放下林永,她从小包袱里找出几粒药丸给他喂下,随后简单地处理了他的伤势。

她眉头紧锁,看着失血过多、早已昏厥的林永,立马做出决断。她自行出了山洞,往回飞了一段路。

在一条岔路口时,林桑晚打了一个口哨,一名十来岁的男童出现在她面前。她低声吩咐几句后,那名男童便消失不见了。

等他离去后,林桑晚在路边石上坐下,冷风狂啸而过,吹起她帽檐下的白纱,依稀可见里头是个女子模样。

眉若远山,杏眼冰冷濯然,眼角微微飞起,带着三分妩媚,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绝美无双。

半刻钟后,一群黑衣人在她眼前停下。

悯公子神色平静地望着正在休憩的林桑晚,心中闪过一丝不安。这是作为杀手的直觉,眼前白衣女子看着平平无奇,可直觉告诉他,她很危险。

“你是何人?”

林桑晚似是刚从梦中醒来般,伸了一个懒腰,蜻蜓点水般落到上方的一颗枯树枝上,负手而立。

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更显得她仙气飘飘。她淡淡回道:“取你性命之人。”

悯公子跃至她对面的枯树上,打开手中折扇,不屑一笑,“无知小儿。”

话未毕,腰间的银剑先一步出鞘,“刷”的一声,剑尖已及林桑晚喉前一指距离。

林桑晚不慌不忙,侧身避过锋芒,手腕一翻,剑尖斜挑,轻松化解了对方的攻势。

悯公子收回长剑,重新在枯树枝上。

出门前,堂主曾说:“此事任务定要小心。”

他还不信,如今见到了,倒是明白了。可他是罗刹排名第十,又是武林高手榜上赫赫有名之辈,排名稳居前二十,怎可长他人志气?这十年来他从未失过手,今日也不会。

悯公子道冷冷道:“你确实有几分胆色,只是今天,你必死。”

一瞬间,数十支萃毒的银针从他黑衣袖口中飞出,直奔林桑晚而去。

林桑晚冷笑一声,然后呛啷一声穿过枯枝,腰间的青霜剑如蛟龙出鞘,迅速击飞银针。

她的青霜剑样式很普通,普通长普通宽,只是剑身出鞘那一瞬,剑光青凛,如翠竹含霜,寒意逼人。

那抹蕴含恐怖力量的青光,令人他猛的一僵,他声音有些颤抖:“你是浮桑?!”

他心中有不确定,却又满是肯定,天下谁人不知,浮云阁阁主的浮雪剑式曾以一招名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嗯。”

她的声音从帷幔下裹着寒风传至他耳边,淡淡的,带着点温柔的尾音,却令人心生寒意。

他一时想起江湖传言,浮云阁浮桑有一剑,可开天,可辟地,一剑既出,必定会引起一番腥风血雨。

传闻她已经很久没出山了。

悯公子不免疑惑道:“林永跟你有何关系,据我所知,浮云阁从不插手其他门派行事。”

林桑晚笑道:“给你们一个选择的机会,数到三,若还是不走,就把命留下。”

悯公子眉头微蹙,他不会逃,即便对面之人是浮桑。在他的信念里,只有胜与败,生与死。他声色俱厉道:“都给我上!”

随着他这声厉喝,数十名黑衣人举起手中大刀,大喊着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我给过你们机会的。”

林桑晚看着冲上来的黑衣人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平直的剑身像是被某种强悍力量控制般,周身剑气纵横,似能裂石穿云。

剑气入胸,林中响起数十声嘎然而止的惨嚎!

冲在最前方的黑衣人,连林桑晚的衣袖都没碰到,便直直倒地。

再看林桑晚,她裙裾轻扬,动作轻松随意,甚至可以用毫不在意来形容,就像是在夏日里轻挥罗扇,乘风纳凉,丝毫未将他们放在眼里。

看着眼前身形苗条纤细的女子,剩下的黑衣人身体开始微微颤抖,无法压抑地生出逃走的欲望,他们没想到她这么强。

悯公子眸色暗沉,握着手中银剑嘶吼道:“都给我上!”

话落,他率先发动攻势,身形如电,他的银剑如同潜龙出渊,又快又猛,剑尖指向林桑晚心口。

剑光闪闪,白影和黑影分分合合,又开始厮杀。

渐渐地,地上的枯叶也被卷起,月光朦胧,旁人只听见打斗声,看不清两人的具体动作。

几十个回合后,只听见“哗”一声,黑衣男子吐出一大口鲜血,半跪在枯草丛中。

林桑晚站在悯公子身前一丈,手中的青剑指向远处的一群黑衣人,轻轻一提,一道道白色的剑气瞬间笼罩了他们,速度快到只能听见他们死前的惨叫。

悯公子用尽全力起身,沙哑道:“你比我更像一个杀手……”

冷静,无情,果断……

林桑晚似乎不想再拖下去,握着青霜剑的手在身前蓄力一挥,长剑倏地递出,周身枯树瞬间颤抖起来,充满了肃杀之气。

悯公子立即用轻功躲避,可他武力不及眼前女子,被残余剑气伤得体无完肤。

刷刷刷刷,她连出四剑,他避无可避。

只是罗刹悯公子,从未有过败绩,今日便是同归于尽,也绝不后退。

在最后一刻,他挥动银剑,奋力向前,左手从胸前拿出一个黑色木匣,口中念道:“爆。”

瞬间,他的身体爆破,血肉飞溅,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和淡淡得苦涩的香气。

一袭白衣已被血雾染成了红色,在月光下显得尤为妖艳可怕。

似乎闻了不该闻的,又或者是沾染了不该沾染的东西,一瞬间,她有些头晕目眩,而后气沉丹田,催动内力稳住心脉,让自己镇定下来。

片刻后,她看了眼雪地上的新鲜尸体,平静的从袖中拿出丝帕,擦拭着青剑,余光却时刻注意着东南方向的密林。

“看够了吗?”林桑晚收回剑,眉毛一挑,朝着东南方轻笑道:“还不出来?”

窸窸窣窣,隐蔽在灌木丛后的三名男子沐浴明月,款款朝她走去。

三人行至林桑晚前方三丈停了下来,最左边的男子名叫裴松,他急不可耐地喊道:“主子,我们居然被发现了诶,她好厉害啊。”

最右边的男子名叫席闫,十八岁,他抬起右手先是戳了戳裴松的背,见裴松转头,然后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隔着纱幔,在黑夜中,林桑晚先看向说话之人,他也十七八岁左右,身约七尺半,身着一袭绯色冬衣,背着月光,虽然看不清脸,却还是能感到他眼中的亮光。

他似乎急切地想要同自己切磋较量一番。林桑晚假装看不懂他的意图,将涌上来的鲜血轻轻咽了回去,强压下身体的不适,冷静道:“不知三位躲在暗处有何贵干?”

说罢,她看向中间之人,他蓝袍骨簪,长身提剑,宛如神祇降临。

他就静静站着,投向她的目光复杂无比,有炙热、怀疑、恍惚......,尤其是最后的一眼,犹如大漠孤烟下旷世神祇的一瞥,带着赤裸裸的审视。

林桑晚心道:“看来蓝衣男子就是另两人的主子,只是这周身清冷凌冽的气质怎么同沈辞那么像?”

心登时一紧,她咬了下苍白的嘴唇,微仰头,想看清蓝袍男子的脸,可背着光,实在是瞧不清,连髻边的发簪也看不清什么样式。

新年伊始,沈辞应该在永都,不会来灵昆的。

林桑晚握紧了青霜剑,警惕地回视蓝衣男子。

感觉气氛的诡异,席闫向前走了两步,躬身作揖,然后慢条斯理地说起来意,“这位女侠,您之前救的人名叫林永,正好是我们主子的救命恩人。我们因为收到他的求救信才赶了过来,可否请女侠将林永交给我们。”

为了取信自己,连恩人都来了。

骗人,可是她最拿手的。林桑晚转头看向席闫,变了嗓音道:“林永也是我的救命恩人,既然都是救命恩人,交给谁都一样。”

席闫问道:“不知女侠如何称呼,家住何方?”

看来他们刚到不久,并不知自己是谁。

“无名无姓,无居无所。”话落,林桑晚感喉头涌上一股腥甜,紧接着一大口鲜血红如红梅般绽放在雪地。

见状,席闫眉头微皱,虽看不到帷幔内的面容,但也能知道她现下受了重伤,又或者是中毒了。他慢慢侧头,用余光去瞧沈辞的神情,见他无动于衷,于是硬着头皮道:“女侠,您现下受了重伤,需要找一个地方好好疗伤,不如同我们一道?我们绝不会害您,要是罗刹派的杀手不止一人,他们要是追上来呢?我们一道也可以互相照应不是。”

林桑晚转身,轻声笑道:“我独来独往惯了,你们要真想照应,就不要跟着我,后会无期。”

她提脚便要离开,蓝袍青年却突然动手,左手钳住她右肩。林桑晚轻叹一声,旋即转身,同时左手急速地握上他左手大拇指,右手中的青霜剑重新出鞘,毫不留情地直刺沈辞。

“主子......”裴松失声大喊。

还未说完,沈辞在空中翻了个身,手中的玉尘剑也已出鞘,剑尖交错,发出刺耳的金属撞击声。

而后剑风摧枯拉朽冲向四方,树枝折断,石块崩裂,山间白雪也被卷起,形成一片白色风暴。

席闫与裴松被震飞在地,又滚了几圈,顶着完全炸裂的鸡窝头,艰难地抬头看向风暴中央的两人。

结果只看得清白衣女子和蓝袍青年的身影在风雪中若隐若现,却看不清他们出剑的动作。

片刻后,沈辞兀地收回剑,飘飘然地立原地,静静地等着林桑晚的最后一剑。他唇角微勾,眸色愈发暗沉,不知是喜还是怒。

见此,剑锋急转,林桑晚急忙收剑,剑尖抵雪,单膝跪地。

她看清了他的脸,真的是沈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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