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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1 / 1)

掌灯时分,畅春园灯火通明。

清源书屋外护卫众多,守卫森严,殿内却只得梁九功和一黑衣身影,一立一跪在软榻前。

康熙缓缓转动着左手拇指的扳指,语气平静无波。

“那蛇床子和依兰香,对身子真的无碍?”

黑衣身影言简意赅:“太后请了太医询问,属下亦在宫外多番验证,确保无碍。”

康熙阖上眸子,轻笑,“那就多用上些,确保乌雅氏得偿所愿。”

老四还没登基时,便是个寡淡性子,后宅子嗣稀少,让人操不完的心。

登基后,老四为了表孝心和过继弘皙的诚意,始终不肯幸人。

康熙对此,其实不满多于欣慰。

他又不是个不容人的阿玛,就算老四有了子嗣,他想让弘皙继位,也不是难事。

过了会儿,梁九功小声问:“陛下,歇了吧?”

康熙没动,只淡声问仍跪着的黑影,“这几日他可曾夜半离过养心殿?”

黑衣人:“粘杆处如今得用,属下不敢跟得太紧,这几日去过永寿宫,今日去了长春宫,再没进过假山。”

胤禛登基时,后世令人闻风丧胆的粘杆处只有个雏形,经不得事。

他登基后,是康熙暗中下令,让暗卫不动声色传授经验。

一年半的时间,粘杆处倒也出息,叫暗卫都再不能轻易近身。

康熙知道儿子的脾气。

登天的机缘是把双刃剑,老四私下里找地方发泄委屈,抑或偷乐一番,倒不是什么大事,他只装作不知道的。

康熙叹了口气,老四其实跟胤礽一样,只后宫里受点子委屈,天潢贵胄的出身,没经历过风雨。

不像康熙,三岁时,因皇父爱若第一子的荣亲王生病,他得了天花被扔出宫一年无人问津,冷暖尽知。

即便登基为帝,要受皇祖母训斥,臣子欺瞒……鳌拜甚至敢当着他的面打杀大臣。

平三藩时,康熙更是将自己当小倌用,安抚后宫,委屈隐忍之多,早算不清楚。

他自认为君英明,是因为要什么样子他都可以有,唯独没有傲慢。

如今都一年半了,老四这才沉稳下来,也真是……白长了二十几年的年纪。

不过想起昨日,胤禛平静温和地带着兄弟们一起受他教导,康熙还是压下了叹息。

他又问:“马武可曾交代,他对老九是个什么打算?”

黑衣人头垂得更低,“属下无能,只探得富察大人在清点账册,偷偷使人还了欠国库的银子,并未探得太多。”

康熙那双与胤禛格外相似的丹凤眸微睁,带起眉头微微挑动,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不用暗卫多说,做了几十年君王,康熙立刻明白了儿子的打算。

这真是要当个讨债鬼了不成?

那好歹是他亲兄弟,竟也能往死里坑。

他心中不满又压不住了。

先前他跟老四说,事缓则圆,叫老四悠着性子慢慢来,这混账只当耳旁风。

有曹寅在,江南税收如今没人插手,国库空虚的问题早晚能解决,就这些时候都忍不了吗?

刚登基的帝王不想着施恩,先想着清算……

思及此处,康熙又无声叹了口气,想起太子胤礽,若这孩子还活着,他又何必操那么多心。

老四虽办差认真,行事也干脆利落不留后患,却过于较真。

非黑即白的性子,偏是个急脾气,这放在臣子身上不是坏事,可放在一个帝王身上,却容易出大乱子。

由着他冷酷无情,雷厉风行下去,往后传出苛待臣民,残忍嗜杀的名声,这天下有志之士,谁还愿意为他效命?

“叫人压一压户部和礼部的差事,别叫人看出端倪。”康熙思忖着缓缓道,轻哼了声。

“把话递给乌雅氏,叫她给养心殿安排些颜色好的女官。”

“天天瞎捉摸些不像样的,倒不若多给朕添几个孙子,也不用跟朕一样没得选。”

梁九功和黑影愈发低垂了头颅,这话只能当作没听到。

关于子嗣的问题,发愁的不只是康熙一个人。

胤禛从长春宫回来后,面色算不上好看。

弘昀马上就叫六岁了,合该是去尚书房的年纪,却连路都还走不稳,似乎来阵风都能吹倒。

李氏不但没有爱子之心,反倒悠着乳母和太监照顾弘昀。

见他去了,胸脯子直往他胳膊上扎,哭得梨花带雨,却丝毫不见她目光往弘昀身上转。

胤禛既担忧弘昀的身子,又恼李氏的拎不清。

先前弘盼就叫她给养没了,大公主怀恪也叫她养得病歪歪的,送去永寿宫一年半才将将缓过来些。

越想胤禛心里越着恼,心底打定主意,往后是不能叫李氏生孩子了。

他刚坐在御案前,苏培盛就将给弘昀安排的师傅人选折子递过来。

“汤斌大人那里已经请太医去看过,身子无大碍。”

“另有南书房大臣上书,张廷玉大人之兄张廷瓒大人学识渊博……善经义。”

“文渊阁大学士陈廷敬大人擅八股,翰林院徐乾学大人善书画、王鸿绪大人善算学……”

胤禛捏了捏鼻梁,淡淡打断苏培盛的话,“暂且放着吧,让汤斌继续教十五他们便是。”

苏培盛想到二阿哥那孱弱的身子,轻轻应了声是。

顿了下,苏培盛打起精神,含笑给主子换了盏茶。

“陛下叫奴才传到慈宁宫的话,舒宁姑娘听明白了,已禀报了太后娘娘,掏了外家齐氏的好方子,安排钮祜禄静怡在千秋节晚宴后来送补汤。”

“齐氏查过了?”胤禛淡淡看他一眼,见苏培盛点头,才又沉吟思忖。

“钮祜禄氏?哪家的?”

“兵部侍郎阿林保大人家的嫡次女。”苏培盛赶紧解释,钮祜禄阿林保是钮祜禄分支。

“她曾祖父与遏必隆老公爷是堂兄弟,如今跟公府关系还过得去。”

钮国公府已出了一个皇后一个贵妃,再不可能继续出皇后了,家中嫡出女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进宫。

但钮祜禄氏族人中用的不少,这钮祜禄静怡反倒是最合适的,因此当初才会被家里逼着进了宫。

胤禛对耿舒宁的效率还算满意。

他懒洋洋地拿起一本折子翻开,“明日叫人在太后跟前敲敲边鼓,把瓜尔佳氏和耿佳氏送到养心殿来。”

虽然他厌恶耿舒宁,但当初她莽撞闯青玉亭,却也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胤禛无法与人言说的阴暗心思和秘密,突然有了个能分享的,倒是比喝闷酒更叫他舒坦。

即便胤禛对她杀意从不曾消退,却也有种隐秘的肆意在里头。

与其直接杀了那混账,倒不如慢慢折磨,待得自己彻底掌控这天下的那日,再给她个痛快,才对得起自己挨的嘴巴子。

苏培盛小心觎着皇上脸色,不太拿得准万岁爷的心思。

瓜尔佳氏因为过后要追封太子的缘故,万岁爷必是要收入后宫的。

而耿佳舒宁……那位的志向,可不是想往后宫去的祖宗啊。

他思忖着,小心翼翼多了句嘴。

“太后娘娘本意是想让舒宁姑娘来,舒宁姑娘思虑周全,因嬷嬷说这位静怡姑娘是个好生养的,才向太后娘娘推荐了。”

胤禛微微蹙眉,斜睨扫苏培盛一眼。

狗奴才,就知道擅自猜度他的心思,他稀罕那么个混账往他床上钻吗?

苏培盛被这一眼吓得缩了缩脖子,硬着头皮干笑,“奴才就是捏不准该怎么给两位姑娘安排差事。”

胤禛冷冷开口:“瓜尔佳氏奉茶,那混账……皇额娘忧心什么,就叫她干什么便是。”

苏培盛:“……”这是要那祖宗把养心殿围房的官女子们想法子往龙床上送?

可往日里负责这事儿的都是年纪大的嬷嬷,这位祖宗就算心思再风流,那也是个黄花大姑娘。

要送,也是把自个儿往龙床上送不是?

多余的话,苏培盛却是不敢问了。

万岁爷自打登基后,帝王心思愈发深沉,他猜不透,也不敢多猜。

胤禛若知道苏培盛的心思,估摸着要给他一顿板子。

对耿舒宁,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看着她脑袋落地!

起码入睡之前,胤禛是这么想的。

岂料到了夜深时候,明黄色的床帐之内,却又变了一番天地。

对耿舒宁,他依然是厌恶、腻烦甚至恼怒的,所以掐住那把子细月要的时候,力道狠到几乎要将对方折成两半。

而那混账,肉嘟嘟的脸颊泛起深深浅浅的绯色,被晶莹汗珠子映得姝色艳丽。

带着唇珠的饱满唇瓣微微张开,声声娇软,唤着‘万岁爷饶命’。

他怎么可能饶了她?

他恨不能剐了她!

就连胤禛都不知道,自己哪儿来那么大的恨意。

许是被发现自己躲在暗处苦闷的难堪,许是对她狡言饰非自己却不能发作的憋屈,抑或在她面前破罐子破摔无法掩饰的暴戾……

纠缠在一起,‘啪’的一声化成了嘴巴子,如记忆中那般打在他脸上。

唇角感受过的麻痒变成带着恼意的火星子,在唇齿撕咬间不小心咽下去,在五脏六腑烧出了欲望的火焰。

衣裳不知何时破碎去了幔帐外头,所有声响都细碎,再没个完整的声儿。

胤禛在布库场偷偷藏下的强悍,令浑身每一寸肌肉都化作利剑,似要叫这恼人玩意儿连心肠都搅个天翻地覆。

女子孱弱又可怜地颤抖着双手,一次次推搡,却更像四处点火。

胤禛心里更恨,多少的腻烦都变成了欲念,半分不讲道理。

他更发了狠盯住她,娇娇儿如满弓,在哀哀地讨饶中,弓弦拉到极致,满满的恼火似箭矢毫不留情钉死猎物。

终于,那混账再没了讨饶的力气,却让他又多出了几分遗憾。

其实,他这弓箭场上还没待够……

夜深未央,还有一个多时辰皇上就要起身上朝了,守夜的赵松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瞌睡。

半睡半醒之间,倏然听到殿内响起急促低喘和起身动静,而后‘嘭’的一声,床边茶盏碎了满地。

苏培盛身为养心殿大总管,不用给皇上守夜。

主子睡着后,他在偏殿的值房里泡个脚,吃点东西,好好睡一觉,白日才有精神跟着皇上到处跑。

只他跟寻常一样睡到半截,突然被.干儿子晃醒。

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听赵松压低声儿急促道:“干爹,万岁爷起夜,染了龙床,叫您过去伺候呢。”

苏培盛迷糊着坐起身,赶紧收拾好往寝殿赶,脑子还有点不大清醒。

起夜染了龙床?

怎么着,万岁爷尿床上了?

踏入寝殿的瞬间,苏培盛僵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

好家伙,万岁爷这是素了太久,雨露外溢啊。

后宫那么多娘娘,还能叫万岁爷这样……这样……为着万岁爷的面子,也不敢叫人知道。

苏培盛进门就利落吩咐赵松。

“避开人从茶房提些水过来,你亲自去洗万岁爷的寝衣。”

“收拾妥当了,床上的东西洗洗倒上茶水,明早再让人收拾。”

赵松赶紧应下。

苏培盛亲自给主子擦洗,换了龙床上的寝具,伺候着主子躺下。

在主子冰冷发黑的面色中,苏培盛轻而又轻地放下明黄色的幔帐。

还不等他松口气,帐子里就传出了皇上冷凝低沉的吩咐——

“她既乐意在太后身边伺候着,在慈宁宫别挪窝了,换其他人来。”

苏培盛提着心,这回他感觉出来了,自家万岁爷对耿佳舒宁,真真是半分好感都无。

他小声问:“可要让太后娘娘安排,早些将人撵出去?”

胤禛憋着不上不下的火,静静看着床帐顶端的龙纹。

撵出去,叫她顺心做个风流小寡妇?

做梦!

苏培盛只听得幔帐内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便彻底沉寂下来。

也不知怎的,他莫名感觉后脖颈儿一寒,再没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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