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蝉鸣声悠长。
齐磊看了眼桌上放着的电脑，转头问:“在搞那个什么项目？”
陈今越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双腿岔开，手肘撑在膝盖上，修长的手指揉着太阳穴。
“嗯。”
他抽烟抽的太多了，嗓子被熏得很哑。
齐磊又问:“林哥给介绍的那个公司？”
陈今越没说话。
“能行么？”齐磊又问，他不懂这方面，怕不靠谱。
陈今越一边揉太阳穴一边说:“试试。”
“还有多久能搞完？”齐磊说，“我怕兰姐都对你有意见了，这么几天不来学校。”
陈今越顿了几秒，说:“快了。”
林芭蕾在玩手机，不太关心这些事。
伍一坐在凳子上，默默地听他们说话。
齐磊看见他的动作，忍不住问:“你几天没睡觉了啊？”
陈今越:“没注意。”
齐磊服了:“你他妈悠着点，我告诉你现在猝死的人特别多。”
陈今越淡淡地斜了他一眼。
齐磊这次不怕他，说:“你瞅我也没用，这是真的，熬夜最容易猝死！”
林芭蕾翻了个白眼:“你会说话么？”
“忠言逆耳利于行。”齐磊掏出手机，来回划动屏幕，“今天我还看见一个新闻，你等着我找出来。”
林芭蕾才不想看，嘲讽一哼:“你还会说谚语啊。”
“我操。”齐磊不满，“我好歹是语文及格的人，你看不起谁呢？！”
“你可拉倒吧，没有伍一，你就是个五十多分的菜鸡。”林芭蕾毫不留情怼他。
“……”
陈今越抓起烟盒，抽了一根烟出来，站起来走到窗边，偏头点上。
窗外是一片空地，水泥的墙，杂草丛生，没什么可看的。
伍一从他们两个人的谈话中，得到了一些信息。
陈今越在搞一个什么项目。
是上次酒吧里那个林哥介绍的。
所以才没去学校。
伍一又想起来，昨天的微信消息凌晨回的，那个时候原来他就是在搞这个么？
林芭蕾和齐磊还在互怼，伍一偏过头去看，陈今越的背微微驼着，不像前几次那样挺拔，看起来很累的样子。
事实上他也确实很累，从决定要做这个项目开始，他就没睡过几个好觉，长时间窝在椅子里，让他的脖子和脊柱变得僵硬疼痛。
伍一收回视线，桌上的烟灰缸里插着好几个烟头，抽烟抽太多很不好啊，她在心里想。
小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林芭蕾把手机移到她眼前，问:“哪个好看啊？你帮我挑挑。”
伍一低头看，手机屏幕上是购物界面，有好几件衣服。
伍一看了看，随便选中一件。
“这个吧。”
“好。”林芭蕾点点头，也觉得这个更好看一些。
齐磊把刘叔的话谨记在心，扯着嗓子冲窗边喊:“你少抽点啊，这要是有烟雾报警器肯定第一个响！”
陈今越没理。
齐磊劝了几遍，最后也懒得管他了，玩游戏去了。
伍一没有手机可以玩，但是她却不觉得无聊，反而很放松，和这几个人待在一块说说笑笑的，这个体验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就是有点呼吸不上来啊。
是不是天气太热了。
忽然，伍一感觉有一股热流从鼻子里流出来，她还没反应过来。
“我操，伍一你咋了？”齐磊抬头一看，吓了一跳。
他这一嗓子吼的，其他两个人都看过来。
“要死啊，吼什么。”林芭蕾说。
“伍一流鼻血了！”
伍一感觉场面一度混乱，她用手背擦着鼻血，擦完了还流，血止不住似的。
林芭蕾放下手机，转头担心地问:“没事吧。”
伍一摇摇头。
在这个时候，一双手捏着她的脖子，冷淡的声音响起:“仰头。”
伍一被迫仰起头，对上他漆黑的眼睛。
他的手掌宽大，冰冰凉凉的，被他触碰到的皮肤轻轻颤栗，瑟缩了一下。
伍一忍不住后退，掐在脖子上的手收紧，属于他的气息灌进来。
“躲什么。”他垂眸看她。
她呆愣在原地，不敢再乱动。
齐磊拿完纸回来了，递给陈今越。
陈今越把纸团成一个小球，塞进她鼻子里，动作很轻柔，他坐回竹椅里，掀开笔记本，继续敲键盘。
伍一还保持着仰头的那个姿势，有点发懵。
齐磊说:“你怎么回事啊？突然流鼻血。”
“是不是天气太热上火了？”林芭蕾也问。
伍一慢慢低下头，说:“没事，我想去洗下脸。”
林芭蕾:“左边那个门就是厕所，你去吧。”
伍一点点头。
水槽上方有个镜子，伍一小心的把纸团拿掉，血已经止住了，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颊发红还很烫。
伍一拧开水龙头，往脸上泼了几把水，才慢慢冷很静下来。
当天晚上回家，伍一以喝乌鸡汤会流鼻血这个理由拒绝了母亲。
她再也不想喝乌鸡汤了。
……
过了几天，伍一经过了慎重的考虑，担任了语文课代表。
这天，她收完作业去了办公室。
“放桌子上。”林兰一如平常在泡菊花茶。
伍一把怀里的作业放下。
“谁没交？”
伍一顿了顿，说:“陈今越。”
林兰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说话间，办公室的门从外推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保温杯，头发全部往后梳，有点秃顶，穿着衬衫，下衣摆紧紧扎在裤子里。
林兰站起来:“鲁主任。”
他摆摆手，看向伍一。
“这是转校来的那个孩子吧。”
林兰点头，对伍一说:“这是教务处主任。”
伍一乖巧点头:“鲁主任。”
鲁主任挺着啤酒肚，爽朗地笑了笑。
“还是女生乖巧，不像那些臭小子一个个没礼貌。”
林兰:“您说的是。”
鲁主任对林兰说:“来，林老师，我问你个事。”
两个人走向一边。
早读时间，整个办公室都很安静，伍一能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鲁主任:“陈今越那小子来没来？”
林兰:“没有，这几天都没来。”
过了几秒，林兰又说:“情况虽然特殊，也不能这样胡闹，要不我抽个时间找他谈谈。”
“别。”鲁主任摇摇头，沉思片刻，“他的事交给我，我来找他谈，你别管了。”
伍一离开办公室，回到教室上课。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伍一再去送作业的时候，林兰没有再问过陈今越的事。
好像真的不管了。
晚上吃完饭，伍一拿着手机，点开两个人的聊天对话框，对话还停留在好几天前他回复的那个嗯上面。
伍一向上划拉屏幕，几秒就划到头了，两个人从加上微信以后，总共就聊了这么几句。
她盯着手机，想给他发点什么，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又打又删，这样反复几次以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似的，发出去一句。
“你什么时候来学校啊？”
这条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了一样，很多天伍一都没有收到回复。
周五这天早上，伍一很早去了学校，一班的规矩是课代表要领读早读的内容。
伍一站在讲台上，翻开书，刚读出一句文言文，陈今越的身影就从后门晃了进来。
他一坐下就趴在桌子上睡觉，一直到吃中午饭才醒过来。
他的黑眼圈比之前还要重，眉头紧紧皱着，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戾气。
齐磊和他关系再好，这个时候也不敢出声。
陈今越去厕所用冷水洗了把脸，回来的时候气场没那么吓人了。
齐磊问:“去不去吃饭？”
“去哪？”
“食堂。”
陈今越点头。
这次几个人没等高三那遍铃，直接去了食堂。
一进去，乌泱泱一群人，食堂人多的能吓死人。
陈今越没去挤，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从他进来到落座，这期间一直有很多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操。”齐磊把餐盘放在桌上，“太特么挤了，差点被挤成肉饼。”
“……”
齐磊和林芭蕾面对面坐，伍一坐在陈今越对面。
齐磊问:“你不吃？”
陈今越摇头。
齐磊噎着满口的饭，啧啧几声:“看见没，这周围全是女生。”
没人搭话，齐磊问伍一:“你知道为啥么？”
伍一很给他面子地摇了摇头。
齐磊一副看穿一切的模样:“都是为了看阿越呗。”
伍一四处看了看，他们的位置旁边好像真的都坐着女生，她们边吃饭边回头看一眼，还在窃窃私语。
“这魅力无敌了。”齐磊说。
林芭蕾瞅他一眼:“讲究点行不行，吃饭的时候别说话。”
“……”齐磊把饭咽下去，说:“怎么今天来学校了？不是说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弄好。”
伍一正在低头吃着饭。
陈今越看她一眼，淡淡地说:“有人管。”
伍一差点被米饭呛着，没忍住小声咳嗽了几声，脸颊有点烫。
那条微信消息他看到了。
她以为他根本没看见。
她怎么敢管他啊，给他发那条消息，也只是出于同学之间的关心而已。
“你没事吧？”齐磊问。
伍一摇摇头。
齐磊的注意力很快又被这句话吸引:“我操，谁敢管你啊？”
陈今越没说话。
“兰姐？”齐磊认真想了一下，“不会是老鲁吧？”
“你能不能闭嘴吃饭。”林芭蕾受不了了。
“……”
伍一始终低着头，没敢抬头，她怕和他的视线对上。
食堂里的人少了一半，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齐磊:“那个项目弄完了没？”
陈今越点头。
过了一会，陈今越说:“晚上我请客。”
齐磊和林芭蕾不用说，肯定会去。
“伍一呢？”林芭蕾问。
伍一没立马答应，她想了一会儿，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陈今越看着她，声音冷淡:“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