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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1 / 1)

晦朔夏夜,河面水波不兴,全然看不出一气吞噬三条性命的狰狞。

孩童们杳无踪影,徒留少女伏在岸边,声声哀号犹在泣血。

“这……”奉命追逐四姐弟的乃是卫国公曲礼心腹,侍卫长陈清源。

他追随国公爷多年,长房四个孩子都是他看着出生的。

国公爷今夜派他前来,便是不忍孩子们在乔装随行的宫廷禁卫手下走得太痛苦。

然他尚未出手,变故陡生。

在他印象中,四个孩子里唯独大小姐静胜粗通水性。

可是,掉下河的却是另外三个孩子。

事发突然,茫然甚至掩过了他对几个孩子的恻然。

景佑帝派来的禁卫林校尉同样为眼前意外侧目。

他们今夜明面上是奉命诛杀反贼血脉而来,实则领了暗旨趁机观察卫国公府上下可有不臣之心与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嫌。

譬如说,打着为皇上办事的名义,借机放那四姐弟一条生路。

毕竟血浓于水。

还能以此向庆王那边卖好。

两全其美。

大半夜过去了,国公府的人行事滴水不漏。

眼下这三个孩子落水,倒是个试探的好机会。

反正按照上官的意思,这四姐弟里本来就只需要留下一个活口。正正好还剩一个,他们是不急的,只是不知国公府的人是否着急了。

林校尉意味不明地看了陈清源一眼,等着瞧他的反应。

陈清源领着一干人等迅速包围了桥下悲恸狼狈的少女。

曲静胜在重重脚步声里抬起头,满脸泪痕。她盯着领头那位黑脸阔面的中年男人,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目中炙光大盛,“陈叔,你快让熟识水性之人下河去救令煦他们,他三人不通水性,已经沉下去了。”

陈清源沉默。

他虽只是个侍卫,却也陪着老国公在都城权贵里翻转了几十年,如何能察觉不出这位林校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试探之意。

况且,出来之前老国公还特地隐晦提醒过他,现下府中正受景佑帝猜忌,让他今夜在禁卫们面前务必谨慎行事。

此刻林校尉正双目炯炯在旁杵着,他若紧急让人下水去救那三个孩子,定会让姓林的疑上国公府为护曲家血脉,事君不忠,回宫乱说一通。

况且,救上来做什么呢?

今日端午,祭祀龙神,溺水而亡或许正是那三个孩子的缘法。

久久没能得到陈清源的应承,少女环视一圈所有袖手旁观的侍卫,眼中深浓的哀求逐渐黯淡,倏然沧然一笑,喃喃自语起来。

“见死不救也好,救上来不过是再被杀一遍,何必!就此一了百了,倒也干脆。”

陈清源微震,双唇翕动,呐呐唤了声,“大小姐……”

所有安慰在此时此刻都显得虚伪单薄,索性不说了。

曲静胜恍若未闻,她似乎受了极大刺激,惶然一张煞白面孔,自顾自说个不停。

“陈叔,你不知道,见着你追赶而至我其实没想象中那么慌,反倒觉出几分安心。我太久没出来过,心中委实害怕外面的世道,唯恐遇上坏种害人。可是之前弟妹们都在,他们都指望着我活命,所以我不能露怯。现在他们没了,我倒是轻松了。”

“被你们捉住也好,至少你们只会杀我,不会辱我。”

“我这十几年从未行过恶事,但求清白来去,再与弟妹们黄泉作伴。”

少女神情哀婉,颠三倒四说罢一通,发泄过后,人缓慢沉寂下来,盯着无波无澜的河面木然片刻,站起身来冲陈清源悲戚一笑,有种直面生死的平静。

“我今日带着弟妹们出逃定会牵连国公府上下,陈叔是要在这里直接处置我,还是先带回府交由宫中?”

一直隐在人群里的林校尉支着耳朵认真听过曲静胜的每一句话,面色忽地微妙起来。

思虑几瞬,想通个中关节,蓦地火气上涌,满脑袋包。

他娘的,竟莫名其妙被架住了。

他们接到的上官授意中,有一条便是不能让侥幸活下来的那个反贼血脉全须全尾出城,必须足够凄惨。

活下来的是个女的。

让一个妙龄少女遭逢大祸凄凄惨惨,左右不过裤|裆里那点事儿。

可当下情形,诚如眼前这个曾经的国公府大小姐浑噩所言,若他们当真全是国公府的人,此刻抓回她,后续或会杀她却绝不会辱她,否则便是国公府自己往脸上抹黑。

一旦他们敢趁机妄动她半根手指头,立刻便能佐证他们绝非国公府的人。

什么人敢无视卫国公府身为勋贵之首的颜面,对他家曾经的大小姐施|暴。

答案呼之欲出——景佑帝。

一心扑在讨寇平逆,保住皇位上的景佑帝又为何会突然把手伸到四个孩子盗图出逃这事上来?

二者明显息息相关啊。

若现在便被这反王血脉察觉出盗图出逃有诈,彻底暴露他们的身份,那这故意送图扰乱庆王的计划,等同还未施行先宣告胎死腹中了。

如此潦草回宫,焉有他们好果子吃?

林校尉只觉此时的曲静胜是个烫手山芋,押回去吧,不仅什么都不能对她做,回头还得绞尽脑汁想办法不留痕迹地把人放走。

且观察这位大小姐痛失三位至亲后的颓靡状态,心如死灰之人,八成没有心气再次出逃。

她若无心再逃,计划照样是胎死腹中。

林校尉胡乱抹了把下巴胡茬,一脑袋混沌。

完全想不通自己只是随行看戏,全程闷声不出气,最后为何莫名成了被架起来那个。

是这大小姐被落水的三个孩子绊住脚时,他们不该趁机冲出来抓人?

不对,当时他们已经追出窄巷,那般大的声势,那么近的距离,根本收不住。抓人易如反掌的情况下,若故意纵人逃脱更显古怪。

说来说去,还是怪那三个小短命鬼死得太突然,不是时候,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弄出眼下这般棘手境地。

进不得……

那便只能暂退一步。

林校尉强压心头火气,黑着脸冲陈清源使了个眼色。

二人不动声色避去心腹身后低声交谈两句。

再回来时,陈清源目光沉沉落在曲静胜身上。

昔日风光无限的大小姐,一着零落成泥,衣衫破旧,面色灰败,失去至亲的悲痛仿佛化为无形锁链捆束她周身上下,压得她抬不起头来,只呆木盯着脚尖地面。

原路返回国公府的路上,让走便走,说停就停,像个听话的提线木偶。

陈清源喉头发酸,在林校尉无声催促中,微垂下眼,拖着滞重步子走到曲静胜身边,低低唤了声,“大小姐。”

曲静胜没做声。

陈清源索性示意众人退开,恭敬却不乏强势地把曲静胜往小巷阴影里带了带。

曲静胜双目黯然,面上依旧端着心如死灰的哀戚形容,心却在这一刻高高吊起。

她不确定这队追兵里是否潜藏有景佑帝的禁卫,所以故意说了那番国公府的人‘会杀她,不会辱她’的话以作试探。

算是赌一把吧。

若藏有禁卫,她今夜能更顺利的脱身。

若没有,需得想别的法子。

观陈清源的举动,应是到掀盅解谜的时候了。

“大小姐,你是国公府第一个孙辈,血脉亲缘斩不断,无论如何,国公爷和大爷都是念着你的。”陈清源掏出一只荷包塞到少女手中,一把刻意压低的粗嗓快速吐字,“大小姐,快走吧,走得远远的,今夜只当你们四姐弟都掉进了河里。”

话太违心,陈清源完全不敢去看曲静胜。

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少女绷紧的下颚不自觉松了一瞬,眼底有讥诮一闪而过,转瞬隐在墙角阴影里,再无影踪。

抬起头来的,是一张五味杂陈的脸,因过度惊诧显出分明怔忡,桃花眼眸一眨,滚出两行热泪,不敢置信喃喃,“陈叔……是我爹爹和祖父他们让你放我走……”

亲人的惦念似乎给丧魂落魄的少女注入了新的生机,她的精气神比之先前明显振作不少。

陈清源见状眼神发僵,避重就轻道,“属下确实是奉国公爷之命而来。”

“是吗?”曲静胜闻言,含泪的桃花眼里倏地点燃簇簇愤恨火苗,犀利注视陈清源,“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要对我们穷追不舍,喊打喊杀?”

她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近乎逼问,“为何要把人逼死了才来发善心?为何见死不救?”

到最后,她赤红双目,悲愤之下甚至试图以自己那点三脚猫功夫去夺陈清源的佩刀。

陈清源突遭诘问与攻击,化招之余,第一反应不是为自己辩驳,而是不动声色松了口气。

——大小姐过关了。

方才那些话,是林校尉交代他说的,意在试探。

姓林的觉得那三个孩子死得突兀且古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临时起意在放走曲静胜前试探她一回。

如果曲静胜听说国公府决定放她一马,立刻感恩戴德想要逃走,那定然是有问题的。

从她肯带三个年幼弟妹逃命,足见彼此感情之深。若孩子们当真死了,她不该无动于衷,势必逮着一点机会便要为他们张目。

暗中观察的林校尉窥见曲静胜悲愤质问陈清源,在心中无声颔首表示认可,这反应是对的。

瞬息之间没了三个感情深厚的弟妹,是人都得发疯。

看来那三个孩子八成是真没了。

至于还有两成,他们禁卫扈从贵人行事,谨慎惯了,得找到尸体再下定论。

知晓林校尉这关过了,陈清源自然立刻着手放走曲静胜,他不欲过多纠缠,说了今夜第一句诚心实意的话,“四个孩子太打眼了,活不成的,能活下一个已是缴天之幸。大小姐,莫要辜负国公爷和大爷的拳拳爱护之心。走吧,别任性了!”

曲静胜冷冷注视陈清源片刻,最终带着不甘与怨愤无言转身离开。

走出一段,她抹了把脸上的泪痕,不动声色掂掂手中荷包,沉甸甸的,估摸里面银钱不少。

她一时竟有些想笑。

不是为暂时的逃出生天感到庆幸,是觉得一切太过可笑。

真够讽刺的。

有生以来,第一次知道反其道而行之这般好用。

心怀恶意之人,当真十分擅长拒绝别人的哀求。

所以啊,她要哭求他们下水救人。

要声称自己害怕再逃。

要装作心如死灰,一心求死……

果然,效果出奇的好。

又哭又闹做了大半夜的戏,已近破晓,淡青色的天幕镶嵌几颗寥落残星。

曲静胜身心俱疲,可是她片刻不敢停歇合眼,按照记忆里的路线,径直赶往积善坊西市。

成功脱身不意味着安全,相反,从此刻开始,才是真正的逃亡。

景佑帝不会放她全须全尾带着布防图混出城,想必此刻她的身后便跟着数条看不见的尾巴。

虽说选择留下便意味着接受一切发生。

可绝路尚且能逢生,只要没到最后,她始终会尽最大努力保护自己,任人践踏那是最坏结果。

还有弟妹们那边,需要把他三人已经溺毙的事实再描补一下。

方才陈清源放她离开前态度古怪,十分耐人寻味,有些话分明不必说,直接放她走人便是,他偏要张口挑起她‘失亲’的哀痛愤怒。

仿佛……仿佛在刻意试探她对弟妹们溺毙的反应。

以陈清源的立场,没必要多此一举,授意他进行试探的恐怕另有其人。

显然,那些禁卫虽亲眼所见三个孩子落水,但并非对他们的死讯深信不疑。只是昨夜不自觉被她牵扯精力,没来得及去打捞孩子们的‘尸体’。

今日一旦派人捞尸,三个孩子却一具尸体都捞不上来,必将露馅。

如今情形,必须尽快坐实令煦三人‘溺亡’,他们四姐弟方能暂无性命之忧。

当曲静胜出现在西市扬玉河小码头时,已摇身一变成了个不起眼的民间姑娘。

原本脏乱不堪的裙裳被一袭半旧的靛蓝布裙换下,过分白皙的肤色也用脂粉与斗笠遮去。

曲静胜随便找了个没出船的疍民,赁下他与渔船。

假说昨日端午,自己带弟妹来都城中逛耍,过金明桥时弟妹不甚被挤落水,尸身沉在扬玉河里至今没有浮上来。

父母昨日去了亲戚家吃席,尚未归来,她想在父母归家前找到弟妹,以此赎罪。

故而打算赁船去金明桥一带找寻。

都城位处半陆半水的南方,城中水系四通八达,舟楫林立,许多时候出行坐船比马车方便,就连那金碧辉煌的皇宫都是填湖造殿来的。

水系一多,倒霉溺亡的人自然也多。

更何况昨日端午盛况,满城老少都出来瞧热闹,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落水者不知凡几,龙神可不就畅快收人。

疍民生在水上,长在水上,成日操劳饥肠,见多了这种事,怜悯之心寥寥,以不吉利为由,提出多收半吊钱。

曲静胜痛快付了银钱,二人即刻出发。

尾随曲静胜的几名禁卫本还纳闷她要投奔庆王为何不去往几处城门寻机出城,反而赁了疍民的小船。

还有‘安排’在城门附近等她去呢。

等见到熟悉的金明桥,禁卫们心下只剩“离谱”二字,忍不住嘀咕起来,“她这算什么,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不算吧。”长脸禁卫摸着下巴道,“你没看见她做了伪装。”

“……这点伪装算什么,她当我们禁卫兄弟瞎?”

“她又不知道有禁卫盯上她,甚至不知道整件事里有禁卫的影子。”长脸禁卫条理分明,“在她看来,昨夜是国公府的人放了她。”

一语惊醒梦中人,几名禁卫恍然大悟。

确实。

在他们这些知晓全局的人眼中,曲静胜只身返回金明桥是在犯傻。

可于一无所知的曲静胜本人而言,国公府的人既然愿意放过她,哪怕她再度现身,国公府肯定也会对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抓她凭添麻烦。

所以她才敢草草遮掩一番便跑来打捞弟妹们的尸身。

合情合理。

长脸禁卫又道,“别在这里瞎琢磨了,赶紧去个人通知林校尉,让他暂时别派水鬼过来捞尸,免得和她撞上露了破绽。”

这次无须解释,禁卫们都知道这么做的用意。

陈清源放走曲静胜时用的说辞是国公府会上报慌称四姐弟全数溺毙。

有此前提,国公府肯定不敢打捞尸身,以免暴露他们浑水摸鱼放走了一个反王血脉。

夏日昼长,不过五鼓绝声,已是斗转参横,东曦既驾。

扬玉河上水光接天。

曲静胜立在船尾,手持一根竹竿,不时伸出去捞河面上的东西,拖到船边仔细辨认。

撑船的疍民与乘船尾随她的禁卫都当她是在辨认自家弟妹的衣衫或随身之物,以期尽快铆定沉尸地点,没有半点怀疑。

曲静胜不知第多少次挥杆,捞过来一束半人高的蜀葵,粉白紫红,鲜艳明丽。

禁卫们略看了看便不以为意收回眼。

蜀葵又叫端午花,昨日观看赛龙舟时,不知多少大姑娘小媳妇往那些得胜的划手身上扔花花草草,河中自然浮着不少。

这捞上来的蜀葵虽然根茎长了点,却也无甚稀奇。

蜀葵太过绚丽灿然,夺人目光,以至于无人注意到它根茎上用草绳紧紧扎着三朵不算应季开放的金鸡菊,以及那一串用野菖蒲根雕出来的葫芦和小人。

正是昨日曲静胜与令煦亲手雕出来的。

曲静胜以竹竿戳了戳那束长蜀葵,看似翻找,实则不动声色戳散草绳,让牢牢绑在上面的东西晃悠悠沉如扬玉河底。

早在出逃前姐弟两已商量好了,令煦带着龙凤胎从水道潜进距离国公府不远的西林庵。

西林庵乃都城香火最鼎盛的庙庵,占地颇广,日常往来皆是权贵妇孺。

如今时局动荡,景佑帝的龙椅眼看坐不稳当,城中官员更是人人自危,想方设法把亲眷送去城外避难,庵中自然再没什么人礼佛上香。

屋舍众多而往来寥寥,令煦他们躲进去正好。

用蜀葵绑上三朵金鸡菊于次日辰中放进扬玉河中,让其从上游漂流而下,则是姐弟二人约定的报平安方法。

如今并非金鸡菊花期,满都城中唯有西林庵后山有片坡地水土特殊,金鸡菊绽放得早。从前日子太平时,每年康和郡主都会带他们去西林庵后坡赏头一茬的金鸡菊。

找到第一束蜀葵捆金鸡菊后,曲静胜心下安定不少。

静质受伤,令晖孱弱,二人从前又是在水塘里练凫水的,第一次真正下河,她一直挂心他们不能顺利游去西林庵。

平安就好。

午时中与酉中,曲静胜又分别捞到了两束蜀葵捆金鸡菊。

这也是姐弟两说好的。

因为不确定曲静胜到底何时能够脱身,所以约定今日早中晚各放一次平安信号。

大抵是近夜花合的缘故,酉中这束明显不如前两束绚烂多姿,蔫巴巴的在水上半沉半浮。

时值黄昏,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

曲静胜已在烈阳下的扬玉河面挥杆飘了整日,两只胳膊酸得几乎抬不起来,未见花束有其他异常,便也没多加留心。

强撑一口气把草绳戳散,毁尸灭迹后,她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跌坐在了小船上,带起小船一阵晃荡。

撑船疍民见状,忍不住和她搭话,“我说姑娘,这河底下的龙王要留人,光凭你在河面上晃悠是寻不着的。你要实在不死心,合该使了银钱去找几个水鬼来帮着寻摸。”

曲静胜充耳不闻,双目无神注视万顷波光。

疍民又说了一大堆,最后转为催促,“说好了赁船整日,眼看将要入夜,咱们是不是该回了?今天可不再是端午,有宵禁的。”

良久,一直呆坐在船尾的少女终于有了动静,她扶着船沿缓慢站起身,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曲静胜周身萦绕挥之不去的挫败与绝望,在疍民惊诧的目光中,纵身一跃,扎入河中。

斜阳浸浪,千里溶溶。

透过粼粼水光,曲静胜隐约看见好几道身影簇浪破水朝自己快速游来。

她方才鼓起勇气松了一直憋着的那口气,任由自己呛水往河底下坠。

扬玉河上当然捞不到令煦三人的尸体,可她必须要打消那些禁卫的怀疑,省得她前脚离开河面,后脚近禁卫便找来水鬼捞尸。从而发现破绽,功亏一篑。

最直接的办法无外乎是她以自己的‘满心死志’侧面去证明弟妹们真的死了。

这样做怪狠的。

可她若不对自己狠,便该轮到别人来对她耍狠了。

不如反客为主,主动出击。

而且这一跳,或许还将有意外收获。

能暂时化解随时可能被践踏的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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