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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1 / 1)

桃花村,清晨,天蒙蒙亮。

一道胖乎乎的小身影,伴着清晨的白雾袅袅,背着一方小小竹笼,气喘吁吁,从大门院子底下,费劲扒拉,爬进来。

木质小竹笼方方正正,看起来沉甸甸的。

小胖子背上竹笼,吭哧一提,竹笼筐子沉沉往下坠,压得小人一屁股墩摔到地上,疼得当即胖脸一皱,龇着牙扭过肥嘟嘟的屁股,拍拍沾染的脏脏泥灰,噘嘴用劲儿一爬,站稳了身子。

小身子胖墩墩,眼底喷着小火苗,站在那,皱着脸叉着腰,狠狠觑着地上沉重无比的小竹笼,

生气无比。

环起两只小肉胳膊,一跺小胖脚,狠狠哼了声,原地生了会闷气。

蹭了蹭鞋尖儿,捂着发疼的屁股蛋,一瘸一拐往回走,边走边瞟一眼家的方向,

家里烟囱开始往外冒出青烟,清雾袅袅。

娘亲起床开始做早饭了。

想起香喷喷的肉糜粥,小胖孩圆滚滚的肚皮,饿得咕噜咕噜开始叫,

黑色眼珠跟着乌溜溜转。顾不得跟竹笼子蹬腿撒气了,腿一下恢复正常,握着拳头,迈着短腿噔噔噔跑去墙角抱柴,烧上一大锅热水架着。

从井里呼哧带喘,摇出小半桶水,灌满喷壶,握着弯柄去浇花圃和菜园子。

疯跑一圈浇下来,胖团累得小脸通红,乌黑的眼珠发亮,瞥一眼次卧有炕的那间屋子,瘪瘪嘴,去翻被将他绊倒以后,就让他生气丢在院子门口的竹笼。

掀开竹笼盖子,

里面装得都是成年男子的东西,外衫里衣,亵裤鞋袜,新采的一堆新鲜药材,还有一些小女人喜欢吃的零嘴,用干净油纸包着。

满满登登,冒着竹筐子的尖儿。

小胖团眼睛都没眨一下,随手捡起一件,红丝织锦袍衣,绿面竹叶纹的亵裤,一路小跑,着急地跑去次卧带炕的那间屋子。

屋子里药香味很浓。

宽大能容纳十个成年男子并排躺着的火炕上,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

小胖团镇定自若,一脚深一脚浅地跨进门槛,丝毫没有“炕上人不见了要怎么办”惊慌之感。

小大人般叹口气,习以为常捧着衣裳,走到炕边摆放好,路过炕底“尸体”,自觉抬起脚迈过去,也不管“尸体”,到底咽没咽气。

看着是发僵凉透了的样子,

但他没管。

反倒踩着小靴子,先着急到架子上,拿起木盆,折身跑回厨房打了半盆温水过来。

把木盆放到地上,

这才不紧不慢,撅着屁股,开始处理“尸体”。

给他拿抹布擦洗一翻,

然后从宽大袖口里,掏啊掏,掏出一瓶白色乳膏状,专门治疗跌打的药伤膏,揭开盖,挖出指甲盖大小。

接着一屁股坐到地上,目露怜悯地伸出小手,给地上不知是睡着,还是晕过去,一身伤痕的“尸体”,擦抹药膏。

男人赤-裸着胸膛,昨日新换的衣衫,散乱扔得地上到处都是,扭头瞅一眼,长袍尾巴那裂了一道口子,胖团唉一声,边擦药膏边想着,等会要捡回家洗浆干净,麻烦娘亲辛苦缝补了。

药膏清清凉凉,乳色细腻,比州郡里大药堂里卖得那些跌打膏,效果还要好,

昨日青紫伤痕淡却不少,只是今日又平添许多新伤就是了。

小胖团勤勤恳恳,小蜜蜂一样,照顾了男人整整一年。

以前男人都是闭着双眸,安安静静躺在炕上,好看的像病美人一样,没有一点攻击侵略性。

自从醒了以后,不知道为什么,几乎每晚都会跟妖精小鬼打架一样滚到地上,然后身上莫名出现几道骇人可怖,大片红紫的伤痕。

犹记得几日前,捧着早晨需要换洗衣物,刚刚提着小胖腿,艰难跨进门口,他就吓得小身子骤然一陡,差点就站不稳,摔在了地上。

男人面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安详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像棺材板里的“死尸”。

小胖墩仰着凝重的胖脸,望着地上躺着的男人“尸体”沉思,心中有点不是滋儿味,很是难受。

一双胖脚,沉得像灌水的铁铅。

他只是一个七岁小孩儿。

正是处于需要呵护庇佑无忧无虑的玩乐年纪,还没有遭受过太多大人世界里的阴私之事,还没准备好,就要面对大人间这种让人伤心的生离死别了。

这是不是对一个小孩的成长,太过沉重了!

胖团唉声叹气,忧愁托着下巴,为自己快乐童年嘎然而止,而有些伤感缅怀,都忘了起身,去喊人救救这具“尸体”了!!!

救救“他”啊!!!

还好“尸体”打不死小强一样,极为顽强,猛灌了几碗比黄连,还要苦的汤药,又重新开始喘气了。

尽管看起来很是病弱,但,好歹是醒了。

胖团没真正见到死人,没有了童年忧愁,提到嗓子眼的一口气,总算狠狠地松了下。

所以现在,看到男人干巴巴躺在地上装“尸体”,青紫伤痕遍布满身,小小年纪的他,已经能够轻松面对,

熟稔涂药,擦身,

把红丝袍衣,绿纹亵裤,在空气里,抖开铺平,

然后给男人笨拙地套上,歪歪扭扭,换好以后,气喘地抬起脑袋,对上了男人冷冷的眸子里。

小孩一点也不怕,单手托着下巴,咧开胖嘴嘿嘿一笑。

男人讨厌,跟他没有血脉相连的小孩说话,面无情绪地躺在地板上,袍子半散,眼里无波无澜,没有心情,理会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屁孩。

小胖团却不能,不理他。

照顾“尸体”,是分派给他的,重要任务!

胖团是个责任感很强的小孩儿,拍了拍脏脏的小袍子,一屁股爬起来,把自己就到男人腰际,脏脏矮矮的小身子,杵在他前面,给男人摸脑袋,当拐杖。

男人嫌弃瞥一眼,袍子上脏脏的小孩儿,到底努了努唇,没说什么,毕竟在地上躺半宿了,他半边身子都已经开始发麻,发僵了。

不想再躺地了。

任由脏小孩,慢吞吞扶着自己起身,帮他撑着炕沿,艰难挪到炕上,躺了回去。

在这个缓慢挪动过程中,男人强忍着疼痛,抬手翻了下矮桌上,乱七八糟的一堆纸,从里抽出一张压到身底下。

那张纸上具体写着什么,胖团不是很关心,就没太注意,心里满脑子想的都是,娘亲今早用新鲜的猪肉,煮得满满一锅香喷喷的肉糜粥,

顿时有点着急!

想要回家了。

小胖团干活有劲,身体灵巧,撅着屁股,动作麻利地,开始收拾起这间屋子。

砰砰啷当打扫声响传来。

炕上的男人,目光开始渐渐深沉。

昨日无意听到这个小脏孩的自言自语,肉肉的胖脸上,全是兴奋之色难掩,说什么暴君身死,民之所向,新帝大赦天下,颁布延迟一年之久的新政,三月后普天同庆,花灯游街,发喜饼,撒果子,城外施粥三日。

新帝最近刚刚,焦头烂额忙完,因梧州暴君挥军蛮夷那一仗,留下来的历史遗存问题。

双方交涉扯皮一年之久,送了一个和亲郡主过去,同西蛮人签订议和,这才坐稳江山,拖到现在,好心情大手一挥,颁新政,普天同庆。

七岁的小胖孩儿,自然不在乎什么大赦天下,新帝新政什么的,他关注的点只有喜饼和果子。

可躺在炕上养伤的男人听完以后,浑身就阴沉沉的,若是这时候,给他递一把砍刀,他大概就能红着沉目,胡乱挥刀,大杀四方,非溅那群废物朝臣们,一脸血不可。

暴君脸色极为难看,手掌青筋暴起,紧紧攥起被角。

他一生骁勇善战,南征北伐,开疆扩土,丰功伟绩,前所未有。

战神名讳,令边关闻风丧胆,从未怕过谁,昔日在梧州边关,反倒被自己的王朝叛军,一支箭矢,斩落山崖。

暴君都要气笑,要是他真身死梧州,这时候怕是气得,棺材板都要压不住,从里头爬出来了。

帝王身死梧州,消息一出。

殷阜确确实实没想到,王朝这帮软脚蠢货,就这么贪生怕死,贱骨头一样巴巴捧着和亲郡主,去和已经被他打得屁滚尿流,几乎将要灭国的西蛮,求和。

没了他殷阜,这个王朝,迟早要被这些软蛋蠢脚的朝官们,败嚯的灭国。

想到这,男人脸色更加难看了。

一代王朝帝王枭雄,如今窝囊、憋屈地躺在乡间土炕上,没人扶着,起身出恭都成问题。

暴君脸色扭曲,愤怒的双目,分外狰狞猩红。

那日混战中,

只记得自己临危不乱,游刃有余,平静指挥调度,

一身黑甲战袍,威严立于马上,定海神针稳着军心,躲掉刀光剑影。

就在他将要镇压叛军的时候,———

一支箭矢,不知忽然从哪个方向破开人群,带着磅礴不可抵挡之势,直直射向他的肩膀,想躲都躲不及。

这支箭矢,像一声长长吹响胜利的号角,让叛军群起激愤,趋之若鹜,潮涌而来,最后逼得他力竭而衰,跌落山崖。

之后又连中暗器,身上暗器涂着毒,牢牢嵌在他的血肉之躯里。

好容易放了一年血,睁眼醒过来,憋屈发现,他竟然,被一柔媚乡野女子捡回了家。

乡野女人,

柔柔媚媚特别孟浪,不知羞耻,逼他签契,唤她娘子。

暴君面色不虞,心里极度的不喜这女子。

坐拥王朝这些许年,王宫里的那些朝臣,为巴结天子。

什么美人没进献送给过他,臣子们都是花了心思,精挑细选,择出来的最艳绝人间的尤物。

底下人这样煞费苦心,进献王宫的美人,暴君都眼高于顶,尚且看不上。

尔尔乡野女子,愚昧,粗鄙,贪婪,野蛮。狂妄想让他当夫婿,她凭什么?

凭她的愚蠢,获取他的青睐吗。

暴君脸寒着瘆人的薄霜,扯唇冷冷一笑。嘲讽她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自不量力。

自打醒来以后,暴君被这乡野女子的冒犯,冲击的神魂震颤,震惊难掩!

直到现在,都没给过这柔媚女子,半分好脸色,时时刻刻拉着一张,别人仿佛欠他八千万两黄金的臭脸。

女人夜夜不知羞耻,抱着他的腰,情愫衷肠,还亲……亲他的唇。

这女子,像世间每家男郎都想拥有的娇滴滴美妾一样,妖娆妩媚,身姿曼妙,菟丝花般地柔软,解花语一样白莲纯洁。

而为什么不是大房正室,自然是不够端庄!

指尖惹火的钩子一样,一点点划着他冷漠的眉眼,满满对他的痴迷依恋。

两人在炕上,盖着一个被窝,女人漫不经心地,绞着他散落胸膛的长发。

嗓子小如蚊呐,吐息如兰,说着最是动听的哄人情话,夸他俊郎,身高八斗,一眼见他就喜欢上了,想给他当娘子,给他生王儿。

暴君越听脸色越臭。

他王儿的生母,怎么能是一个上不得台面,乡野村妇一样的女子身份!

暴君梗着喉咙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脸色涨红,但凡能动一点,他都会亲手掐死,这个口出狂言的贪婪女子。

可惜他病弱的躯体,根本使不上力气,就连女人趴他胸膛,软绵绵没有多少力气,作乱的小手,冒犯的小嘴,

暴君都推搡不掉。

被动承受着,让他厌烦的女人香。

乡间的小屋子里,耳廓间盈满小女人好听惑人的嗓音。

暴君脸色阴霾,躁郁闭上眼,大手被迫紧搂在女人细软的腰肢,抱着女人,依偎在他被窝里取暖。

女人身子小小一团,从他胸膛里探出毛绒绒的脑袋。

一双狐狸眼,微微上挑,泛着水水润润光泽,痴痴地看着他,情愫衷肠的话,每晚变着花样不断,怎么羞耻怎么说。

暴君恨不得捂住耳朵让自己聋了。

暴君冷漠以对,闭口不言,拒人相待。

就这么僵硬冷冷抱着她,紧紧闭着双眸,半个眼神,都不想施舍分给她。

柔媚女人见他抵抗情绪明显,笑吟吟的好脾气也不生气,趴在男人胸膛里媚眼如丝,烟雾缥缈,像夜里吸食男人精气的山中艳鬼,

魅得月色都要拽两朵云,来遮住自己,避讳点底下的香艳画面。

女子哄人的情话,蜜糖一样,逐字逐句都泡着有毒的甜水,密密麻麻裹在他心尖子上。

月亮高悬,可能话说多了,喉咙干涩有点疼。

柔媚女人觉着哄人哄的差不多,两人感情培养的应当比昨日浓稠了些,打了个哈欠盹,困呼呼眯眯着狐狸眼,都快要睁不开了。

看男人一脸傲慢无礼欠揍样,

懒洋洋从男人胸膛里撑起身,随手拿过,一枚轻软的枕头,捂住男人的口鼻,举起软绵绵的拳头,拳打脚踢过去。

这间次卧,每晚都会这么敞着一扇小窗,晚风微佛,月下赏景,

男人美人抱怀,二人温情度过。

前半宿香艳美人入梦,后半宿软枕亲肤,

接连水深火热,挨揍了挨了七日揍,浑身是伤,只剩气若游丝最后一口气,

暴君殷阜发怒狮子一样的暴怒双眸和庞大身躯,像被人强势,按下定格键,乖眯眯的,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不小心翻个身,就给自己动咽气了。

白洁无暇,精心养了一年的欣长成年男子躯体,现在浑身青青紫紫,披个红衣绿裤,

暴君面无表情,躺在炕上,感觉浑身上下除了脸,哪哪儿都疼,睁眼疼闭眼也疼,动也疼不动也疼。

晚上被迫搂着女人,消受难受的美人恩。她不走,就扒着不让你睡,白日她好不容易走了,他痛得还睡不着。

暴君眼底青黑,面有倦色,疲惫不堪,感觉病弱僵硬的躯体,离去世,可能就差那么一口含在嘴里的不甘心。

那一股,将自己拼死拼活打来得万疆绵山,拱手让人敌政蠢货们的,死不瞑目这一口不甘心的气,

殷阜高高在上做帝王这么多年,生性霸道敏感,多疑怕死,以往暴虐无道,唯我独裁惯了,

心底一旦起了一丝丝不好猜想,就会疑窦重重,然后按照自己那一套严谨的思维逻辑怪圈,开始发散阴谋诡论,

他心中猜忌起这乡野女子,可能是哪个盼着他死的敌政,故意派来折磨他羞辱至死的。

敌政是暴君这一生,最是厌恶令人作呕的下水道畜-生爬虫,就连意外遇到这个粗鄙乡野的烦人女子,都要往后稍稍。

总之,他非常不甘心,

心里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在敌政没死之前,他就先蹬腿嘎嘣死了。

敌政坟头长草,他都要遗臭万年地光荣活着。

这般乱七八糟胡想着,

惧怕不能遗臭万年的死亡恐惧。

暴君再硬的骨头,也被打得松动那么一点了。

没那么犟骨头了。

殷阜一生贵为皇胄,天生俯瞰睥睨,王朝宫城之下的所有子民们。

身份是那样的高贵,

但同样,随着高贵身份带来的,是觊觎高位之上,野心昭昭的乱臣贼子。

这就导致了,殷阜敏感多疑,心眼如马蜂,好猜忌谋论的古怪扭曲性子。

这是天生帝王的性子,这份多疑谋略,让他在王朝争权党政之中无往不胜,所向披靡。

起码这么多年,还没有人能翻出他的手掌心过。

醒来这么多日,暴君敏锐的第一反应,是他可能被哪个敌政,囚禁到乡野山村里,

然后叛军强迫塞进他的帐子里一个女子,一个他平生最为厌恶的,粗鄙乡野的村妇女子,

那些乱臣贼子,逼迫帝王宠幸村妇羞辱于他,霍乱王嗣。

殷室王嗣,向来贵如珍宝,暴君自然不肯轻易随便宠幸一个女子,赏下露泽,他一直很是警惕。

不动声色,接连观察几日,这个乡野女子貌似也没跟什么可疑之人联系过。

除却每晚跑过来,换了一身不知什么纱,曼妙凹凸的身段遮都遮不住,穿跟没穿一样,光不溜丢,不知羞耻,环着他脖子往他怀里钻,妄想着与他同榻而眠。

暴君一想到她,就心烦。

厌恶皱起眉。

不想再去想她了,会愤怒的忍不住想砍人。

他现在,刀都提不动。

心思又转到仇政之事上。

这回仇政心思之歹毒,真是让他作呕!

想出这样恶心,令他厌恶的阴损法子,暴君从没怀疑过,自己可能是想岔了。

毕竟暴君二字,就代表他平生仇敌必定无数,且各个都想置他于死地。

天生贵胄的帝王,想要平安长大,并不是一件上下嘴唇碰一碰磕一磕,就能做到的简单事。

殷阜每次化险为夷,都是靠着帝王天生高人一等的敏锐嗅觉。

这才避开一次次死亡的命运弓箭。

这世间,想要他死的仇敌,多如牛毛,两巴掌数都数不过来。

再者说,有什么事,是将曾经高人一等的威严帝王,狠狠踩到泥地里,捻破他的骄傲,践踏他的自尊,来得更加快意?

跌落崖底,荒山野岭,恰巧被一女子所捡。

自古以来,靠着美人-色-诱-帝王的战败诱杀典故,还少吗。

殷阜自己,都不信这会是一场,一场没人精心策划过的意外。

一切的一切,都太过巧合了。

一直咬牙坚持着,就是想等着这女人,背后的主子现身,然后摸清他的目的,同时养精蓄锐,缓缓谋之,逃出生天。

有朝一日,他必要王袍加身,重登高位,拨正王朝,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一帮跳梁小丑,以为他身死,就大着胆子伸出试探的触角的狂欢罢了。

殷阜并不拿他们当回事。

江山,他要拿回来。

不然让这帮废物,软脚怂货的蠢物当政天下。暴君心底,一千一万个不愿意,根本不放心。

他吝啬的无法接受,自己开疆扩土的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给他人作嫁衣,不是殷阜成王之路的小气风格,想从一个吝啬帝王手里虎口夺食,也要看贼子们,有没有这个命拿去挥霍。

江山,必须牢牢抓在他自己的手里,方能励精图治,万代千秋。

只有他的王嗣,才有资格,从他手里继承,殷室王族的万里河山。

至于其他人……殷阜冷冷一笑。

爬虫罢了。

夜里静悄悄的,

殷阜脸色很难看,他每晚被迫麻着半边身子,搂着女人睡觉。

然后下半宿,雷打不动顶着一枚小小的软枕挨揍,满身的青紫伤痕,

暴君神情渐渐凝重铁青,他能够清晰感知到自己的躯体,全凭一口气若游丝的气息吊着,

他曾经引以为傲、矫健富强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失。

暴君不敢再马虎这样冷冷地对待自己了,拼命想着法子,自救收拢自己流失的生命力。

暴君一生站在山巅,俯瞰他的子民,怎么可能甘心,就这样在这间简陋的土屋子里,屈辱地安详死去。

他也不能容忍,就这样,荒唐窝囊的闭上双眼。

他不甘心。

服软对一个帝王来说,可以说是不可饶恕的滔天罪行。

但,当真的就要窒息咽气的时候,帝王的高傲气节,就变得微不足道,不是不可以放一放。

毕竟,像乡野村妇,这样一个手无缚鸡的女子,要是他真的想杀死这个女人,会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他并不觉得,这个女子能翻出他的手掌心,这个女子娇花一样柔弱。

除了力气大些,但并不碍事。

过去的他,一掌就能将她掐死,他并不把她当一回事儿。

所以,想来想去,暴君决定、服、软、了。

可前提,是他有自己的底线,殷氏宗族的王嗣,绝不可能,由这样一个贪婪的女子孕育。

他无法接受,

殷氏族宗也无法接受,

一个可能从出生起就天生平庸的孩子,来继承这样危险,伴随杀机的山巅王位。

可想而知,后果是什么。

他绝不能生一个蠢货,出来送人头玩。

他的王儿,未降生人世前,殷阜其实就已经为他周详计划好一切。

在王儿顺利诞生前,暴君殷阜甚至想给王儿,留下一个,坐拥天下,由他俯瞰的王朝。

让他一生,都不必像父王这样,风餐露宿,征战讨伐战马奔波。

他的王儿,只要在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身披王袍,威严端坐,受百官朝拜,挥手治理天下,山景河愿,就可以了。

王儿是亲儿子,暴君自然疼宠。

暴君对这个还未降生,就与他血脉相连,灵魂共振的孩子,抱有前所未有的疼惜与宠爱。

可惜的是……这么多年,暴君一直都未给自己的王儿,寻找到一个最为合适,并且能足以匹配他王嗣尊贵身份的,母后人选,

这个女子人选,背后母族必须是世家百年大族,这样王儿才能拥有一个强大的外祖父,全力以赴,堵上全族荣耀,为他忠诚奔波。

殷阜挑挑拣拣,挑了几份豪门望族,也不是很满意。

都太蠢了,

他无法忍受他视若珍宝的王儿,有一个这样愚蠢,对他毫无助力,不太聪明的外祖父。

事情就这么耽搁起来,

这一耽搁,就耽搁到现在。

殷阜是有些微微遗憾的。

但皇权贵胄,王权世家,一个帝王母族背后强大支撑的宗族势力,至关且极为重要,他王儿未来的天梯路,一步差错都不能有。

一桩桩一件件,都需要暴君反复推敲,深思熟虑,精心筛选过后,才能为他的王儿,慎重选定,他的母后人选。

一切没敲定之前,暴君只能忍耐对王儿的降生渴望,按兵不动。

实际上,暴君也是爱子心切的,

在讨伐西蛮之前,他已经备选好几位母族强势的世家大族之女。

本打算战胜归来,就将王嗣之事提上日程,从搁在案牍几位备选世家女子画像中,挑选一个容资绝美,母族极为强盛的钟鼎百年之家。

王儿的父王英郎魁梧,

母亲容貌,自然要颜若倾资,

方能填充,他满腔慈父之心,赐予给他的王儿,世间最好的神貌。

所以,这般儿戏,简陋的乡村土屋子,

根本不可能是他恩赏女人露泽,诞下麟儿庄重的场地。

他的王儿,应该在富丽君王殿的床榻上,被赐予露泽,

得到孕育王嗣天缘的幸运女人,会在四季怡然,心情轻松愉悦的神态下,在君王殿被宫娥奴仆们,前扑后拥,小心翼翼环绕,宫人们精心侍奉下,孕育待产,

最后,在王朝子民们的祈福,百官朝拜,普天同庆下降生。

这是他的王儿,理所应当拥有的,这世间最尊贵的一切。

所以……

暴君脸色阴沉沉的,这个乡野女子,怎么配给他的王儿当母亲?

她接不住这孕育高贵天皇,恩赏诞下王儿福泽的机缘。

男人夜里抱着女人香香软软的身子时,借着小窗斜洒进来的月色,

暴君斜睨着高傲的眼,朝下看去,挑剔地横看竖看过这乡野女子,怎么看,怎么都没有一处长在符合他心意的审美点上。

他不喜欢。

这个女人粗鄙,贪婪,打蛇随棍上。

他翻个身,女人的脑袋就能蹭到他胸前,软软闹着要他抱。他抬个胳膊,女人柔嫩的小手就要紧紧塞进他掌心里,与他十指交叠,

他张个嘴巴喘口气,她就往里伸……伸……芽尖,暴君愤怒的不想再想下去…

真是缠人!

他平生都未见过这样孟浪的女子。

厌烦冲她吼了两句,这女子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得寸进尺,垂涎不该属于她低贱身份的东西,还侵-犯王朝最高贵的天皇。

暴君胸膛剧烈的起伏,眉眼隐怒,牙根都要咬碎出血了,想着待他脱身,头一件事,就必定是要砍下这个女子的头颅,

以此来祭奠消解,此女觊觎帝王圣体,冒犯他的王儿,罪孽深重不可饶恕的罪行。

这般想着,暴君粗声喘着,怒气未消地躺在炕上,阴鸷恐怖的纹路爬满他整张脸庞,

还要不动声色,按捺忍耐着火气。

七日新伤变旧伤,旧伤添新伤,

曾经叱咤边关,令人闻风丧胆,威严魁梧帝王的强健结实身子骨,

实在有些消受不住,那一枚小小的软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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