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外面的人答话，晴云就迎了出去。
舒雨则将是芝扶坐起来，她柔若无骨的身子纤细漂亮，脸色虽苍白，但丝毫无损她的容颜，反显得她更为惹人怜爱，任谁瞧见都忍不住惊叹，好一个病若西子的玲珑美人。
便是舒雨这个伺候人的丫鬟，都忍不住怜惜起锦衣玉食的小姐。
此次落水，她家姑娘可真是遭大罪了。
柳夫人一进来，也望见了这副惊艳绝伦的美人图，立即露出心疼之色。
“芝芝，可还难受？”
一身华贵、端庄秀丽的美妇人坐到是芝床边，握住她的手，眉目微蹙，美眸中仿若浮了一层水色，关切之意溢于言表。
是芝在心里深呼了一口气，面上却不显，只露出一个坚强的微笑，“柳姨，我没什么事，你不要担心。”
柳夫人叹了口气，“我怎么能不担心，你从小身子就不好，也怪我，若是知道会发生这种事，我绝不会让你和恬儿单独去赴宴。”
“这只是个意外，谁也不想的。”是芝温温柔柔道，一点儿不在意自己受到什么伤害，完全拿捏住了原身那股子柔弱无辜的味道。
“对了，恬儿呢？她是不是被吓到了？”
柳夫人听她问起楚恬儿，摇了摇头，“这孩子陪你一同赴宴，却没护好你，我让她抄写二十遍家规，以作惩戒。”
是芝急了，“这不关恬儿的事，是我自己不小心落了水，柳姨怎么可以罚她？”
柳夫人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恬儿粗心大意，我这也是在束她的性子，你就别管了，好好养身体。”
这位到底是侯府当家主母，说一不二，她惩戒一双儿女的时候，便是忠武侯说情都没用，这些年来，也只有白是芝从未被她惩罚过。
在是芝看来，这是爱护，可在原身看来，便是分了亲疏远近。
不过似原身这样的白眼狼，恐怕不管柳夫人怎么对她，她都能往不好的方面去想。
不待是芝再说什么，柳夫人便吩咐晴云把一直煨着的粥端过来，亲自喂给是芝吃。
为了保持人设，是芝只能一脸幸福地被投喂，柳夫人亦是一脸慈爱，两人之间一片温情脉脉，不知道的，恐怕都会以为她们是亲母女。
是芝其实不是很能明白原身，怎么就能一边心安理得享受着柳夫人的真心照顾，又一边理所当然觉得她没把自己当亲女儿，把得到的所有温情都转化为恶意，憎恨着养育她长大的忠武侯夫妇。
最后柳夫人和女儿自尽，她都没去看一眼，也不愿为她们收尸。
凉薄至此，着实可怕。
不过若原身没这么可怕，也不会有她的到来了。
是芝在绑定了渣女洗白系统许久之后才明白，所谓渣女不是骗人感情的渣，而是人渣的渣。
系统110也告诉她，渣男系统很多任务都以感情为主，渣女系统则不是，不要因性别先入为主，有时候渣女的杀伤力比渣男更强，任务难度更大，当然，奖励也更多。
如原身，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是芝喝完了粥，柳夫人又与她说了会话，这才起身离去，还不忘吩咐丫鬟们照顾好她。
柳夫人离开，是芝便打起了哈欠，晴云和舒雨见状立即扶她躺下，为她掖好了被子，就轻手轻脚地去了外间候着。
是芝闭上眼，默默思索着这次的任务。
要守护好忠武侯府这一家子听起来容易，可有纪承衍那家伙盯着，除非忠武侯愿意投靠他，否则还是免不了被他算计。
虽然纪承衍最后变得那么丧心病狂，和原身下蛊有很大的关系，但事实上，纪承衍本身就是个睚眦必报、暴戾恣睢之人，他当皇子时，手上就已经沾染了许多鲜血。
蛊只是加重了他的杀性，没有改变他的本性。
一旦被这样的人纠缠上，就只有不死不休的结局。
而让忠武侯交出兵权回京养老，那就更不可能了，忠武侯府几代人从大楚开国便一直守卫边关，这是荣耀，亦是责任，恐怕忠武侯就算知道了纪承衍的阴谋，也还是会选择像上一世那样战死沙场。
想护好他们，只能靠她自己，还不能对任何人言说。
在这样的古代，她的女子身份本就桎梏颇多，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她能选择的路子，实在很少。
是芝没多犹豫，就决定在这个世界决定干回老本行。
想着日后的计划，是芝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翌日，她醒来后觉得身体轻松，便让晴云舒雨帮她梳洗打扮，她想出去走走。
不过没等出门，楚恬儿就来到了她的玲珑苑。
十六岁的少女活泼可爱，样貌灵动，是个很容易让人生出好感的小美人。
她不让下人通报，而是在门框后猫猫探头，看是芝在做什么。
头发尚未梳好，是芝身子不动，却早已听到楚恬儿的动静，眼角余光瞥见她的动作，忍不住勾了勾唇，“若是柳姨见你这般姿态，又要罚你了。”
楚恬儿见她发现了，立即站直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进了门。
她穿着一身粉色裙裳，发髻俏丽，肌肤如雪，眸子似猫一般圆润，瞧着着实可爱。
“芝芝，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也没及时来看你，娘罚我抄家规，我昨夜亥时才抄完呢！”
楚恬儿声音甜软，带着一丝小小的鼻音，听着就像是在撒娇，为此，柳夫人也纠正过，可在亲近之人面前，她还是改不了。
是芝心下叹气，楚恬儿比原身小了半岁，可柳夫人常常要她护着原身，让着原身，一般孩子被这么对待，早不干了。
然而，楚恬儿是真的单纯又善良，柳夫人怎么说，她就怎么做，一点儿不觉得对原身处处忍让照顾有什么不对。
比如这次，明明是受了无妄之灾，她也丝毫没迁怒原身。
这是个很好的小姑娘。
是芝站起身来，握住楚恬儿的手，“你没有错，是我连累了你。”
楚恬儿赶紧摇头，“不碍事的，你也没错啊！”
是芝扑哧一笑，“咱们这么推让下去，可就没完没了了，那让这件事过去吧，好不好？”
楚恬儿也跟着笑了起来，露出右颊的小小梨涡，“好，听你的。”
她实在很乖，也对原身很是依赖，全然不知原身对她又妒又厌。
是芝都不得不佩服，原身的面具之牢固，能让所有人都坚信不疑她是个性情温柔、善良无辜的好人。
甚至连纪承衍都以为，她是对楚云湛因爱生恨，才被他策反的。
不过这样也好，继续带着这样的面具，对是芝来说并不难。
两人一同吃了早膳，便出了玲珑苑，去湖心亭赏花。
如今正值夏末，侯府的湖中开满了荷花，今日有云，又有清风穿亭而过，正是好去处。
是芝背倚亭柱拿着一把团扇轻摇，一旁楚恬儿趴在栏杆上用鱼食逗小鱼，晴云等四个大丫鬟则在慢悠悠做茶汤，各有各的闲适。
此时脚步声突至，她半眯着眸望去，看清来人后，眸中利光便消失无踪，化为温淡的笑意。
她站起身来，轻轻一礼，“云湛哥哥好。”
是的，来人是楚云湛，而原身就是这么称呼他的。
楚云湛今年十九岁，尚未加冠，面容也还稚嫩，身量却已长成，宽肩窄腰，行走间衣摆翻飞，大长腿若隐若现，虽然还未上战场，但已然颇有武将风姿。
他与楚恬儿都更像柳夫人，轮廓有三分相似，少年人眉眼疏朗，鼻梁挺直，倔强感十足，如今杏眼中满含笑意，嘴角微扬，倒让人生出了亲近之意。
“芝芝，你还好吧？”
楚云湛这几日都在武训营里，回来听说了是芝落水，去玲珑苑扑了个空，方才找到这里。
是芝摇了下头，“我没什么大碍，让云湛哥哥费心了。”
楚云湛便笑，“你是我妹妹，说什么费不费心的，明日一早我就去城北买你最爱的金丝糕回来，给你压压惊。”
是芝垂眸不语，楚云湛倒真心把她当妹妹，可惜原身不愿。
一旁的楚恬儿拍了拍手，就去抱楚云湛的胳膊，“哥哥哥哥，那我呢？”
楚云湛刮了下她的鼻子，“当然不会忘了你的云角糕了。”
楚恬儿嘻嘻一笑，拉着楚云湛坐下，又殷勤地给他端茶汤，“哥哥，前几日我有只环叶耳坠掉到花园里不见了，怎么也找不着了，这还是你送我的礼物呢，你再给我买一对吧。”
楚云湛无奈，“你啊，就是见不得我手里有点余钱。”
说着，他屈指敲了下楚恬儿的额头，她也不恼，依然甜滋滋地笑。
是芝却是心下一动，“恬儿，你想找到那只耳坠吗？”
兄妹两齐齐看向她，楚恬儿点了点头，“想啊，可是那日好些下人帮我一起找，都没找到呢！”
楚云湛笑着问，“难道芝芝有法子把它找回来？”
是芝勾起唇，坐到两人对面，从茶具里拿出三个紫砂小杯，郑重地摆到了他们面前。
“我不用找，我能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