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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意外受伤(1 / 1)

事实证明,容迟没有撒谎,祠堂内的封印确实无人能打开。容冼试过了——他找到了神巫族的人。

之前查探青戈和徐颖的接触时,容冼无意中发现,徐颖居然有一个会巫术的奶奶。这是一个暴躁的老太太,不光一眼看穿他的半妖身份,在毫无防备之下,还被她用神巫族的那些法术来了个下马威。老太太还警告他离徐颖远一些。

传闻人类最早的术法,起源于神巫族。据说神巫族是神明在人间的仆人,为神明在人间代行职责。所以远古时,但凡天灾、兵祸,常能看到神巫一族的身影。

但神巫族四千年前突然间被一夕灭族,后世只流传下来一些符咒、咒语。现在也有一些专修此道的人,被称为巫师、法师、方士、术士……称谓五花八门,但与曾经的神巫族都不可同日而语。

容冼没想到还有神巫族后人存活于世,若不是因为封印,他不会去主动招惹这些人,跟猎妖师一样,他们也是妖类一族的天敌。

据容冼所知,近世出现过的最强大的术士,是百多年前,一个被称为玉心的法师。无人知晓她的确切来历,只知道她力量强大,死在她手上的大妖、小妖无数,震慑妖族数百年。很多妖、甚至猎妖师,怀疑她是神巫族的后人。

后来这位玉心法师突然隐去神迹,有人说她遁入名山大川,闭关修行去了,也有说她遇到强大的妖祖巫寄尘,不敌被诛。总之,再未有人见过她。

平息镇这位徐氏老妇,也自称是神巫族的后人。不管她说的是真的,还是只是想震慑容冼,容冼都看到了一丝希望。

他抓了徐颖,给她喂下妖血,逼迫徐氏打开祠堂的封印,否则就在她面前杀了徐颖,让她看着自己的孙女变成妖。

神巫族是神明在人间的使者,代表神明除邪祟、守太平,而半妖,被视为违逆天道而生,变成妖的神巫族会丧失所有神明所赋予的灵力,也被认为是阖族的耻辱。所以不光神巫族,那些修习法术的巫师、法师之流,宁愿死,也不愿为妖。

容冼这个威胁很到位。

容迟说他疯了。

呵,他早就疯了,四百多年前就疯了。

但是,徐氏的力量根本不够,几乎耗尽生机,封印仍是纹丝不动。

容迟说祠堂的封印是一位力量强大的大能所设,普通的巫师或法师根本不可能打开。即便是神巫族,传到现在,血脉和灵力几尽稀薄,也没用。

如果不是容迟阻拦,容冼也许真会盛怒之下杀死徐家那对祖孙。

是那个叫恒春的男人提醒他:“为什么不用那个女孩的神奇血液试试?”

容冼当然清楚他说的“那个女孩”是谁。

**

青戈根本不知道,她待在房间的一天一夜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面对容冼说需要一点她的血的要求,青戈将汤匙放下,淡声问道:“我可以拒绝吗?”

容冼说:“不能。”

青戈没有太意外。

“‘一点’是多少?”这个还是要问清楚的。

容冼拿出一个细小的玻璃瓶,放到她手边。

青戈拿起来摸了摸,是一个跟实验室里的小试管差不多的玻璃容器,确实只能装下“一点”。

她点点头,没有再做无谓的反抗。

将小玻璃瓶还给他,她抬起手,搁在桌面上,那双氤氲着雾气的眼睛直直“看”着他,仿佛能看透他身体中所有的卑劣、冷酷、自私……

容冼以指为刃,在她掌心划开一道血口。

青戈瑟缩了一下。

她虽然目盲,但从小到大父母和沈俊辰将她保护得很好,没有受过什么伤。那次胸口重伤,青戈觉得真疼。

这一次,只是手掌上一条小伤口,为什么仿佛更疼了呢?

真的好疼。

容冼手里的细小玻璃瓶很快被鲜血填满。

他皱了皱眉,她之前胸口受伤时,几乎是以常人数倍的速度痊愈,这次只是一条细小伤口,却并没有快速恢复的迹象。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青戈突然说。

容冼没说话。

青戈惨然一笑:“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能在你身上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熟悉气息,可是……”

可是有一个声音又告诉她,不对,若是他,不会这样对她的……

容冼将瓶口封好,什么都没说。

青戈亦平静地收回手。

“伤口需要包扎。”青戈听到他说。

“不用了。”

“手。”

容冼不由分说,将她的手重新拉过去。虽然妖血能帮助她愈合伤口,但现在小镇不太平,若发生意外,她很可能就要跟人类的身份告别,变成他这样不人不妖的怪物了。

消毒,敷药,包扎,动作很熟练。

“容冼。”青戈轻轻开口道。

“嗯。”

“我想回家。”

容冼缠纱布的动作一顿,然后又继续,淡淡道:“可以。这里的事情我会很快解决。”

他抬起头,声音不自知地低了一个度:“你等等我,行吗?”

微怔了一下。

青戈其实想说,她可以自己走。可心里知道,他虽然问着“行吗”,却并不是真的征询她的意见。

须臾,她轻声说:“好。”

想了想,她又问:“我的血可以帮你救出那个想救的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拿人手短,容冼这次倒没有对她的探问发脾气,给了回答。

可惜回答是:“不知道。”

“那,这里除了妖,还有别的……吗?”青戈又问。

“有妖,自然有猎妖师。”容冼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还有一些会巫术、法术的巫师、法师什么的?”

巫术、法术?

青戈目光微动,有让人穿越时空的法术吗?

容冼有点好笑,这只小白兔刚才“装可怜”是为了套他的话?

演技真差。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他调笑道。

青戈脸红了红,见他愿意回答,便继续问道:“妖都会随意伤人吗?”

“不全是。”容冼说,“妖类比你想的复杂得多,虽然跟人一样,妖也有好有坏,但妖都远比人类强大。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遇到妖,你只需记住一点——有多远跑多远,明白了吗?”

青戈嗯了一声,心里却想,那你呢?

这一句没有问出口。这不是个好问题,两人之间的氛围好不容易有所缓和,青戈不想惹怒他。

“最近几天这里可能会不太平,”容冼最后说,“你最好不要出房门。”

两天后青戈就切身感受到了这种不太平。

她没有出门,但挡不住别人上门,尤其对方还不是普通人类。

容冼和容迟都没在家,只有青戈一个人待在宅子里。

她正等在楼梯口,因为前天她“无私贡献”出自己的血液后,作为“回报”,容冼这两天总是很准时回来“投喂”她这个闲人。

临近中午,现在应该是容冼回来的时间了。

走进来的两个人没有刻意隐藏脚步声,青戈立刻判断出,这是两个陌生人。

如同一只在丛林中遭遇危险的小动物,青戈登时脊背绷直。要躲开已经来不及,青戈知道对方看到了她。

“你们找谁?”她尽量冷静地开口,“容冼和容迟马上回来,如果不介意的话,你们可以在客厅稍等一下。”

她听到一个年轻男人的轻笑,笑声很温和。

“青戈小姐,您好。原谅我冒昧造访,不知可否赏脸一叙。”

青戈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居然是来找她。

青戈站在二楼的栏杆前犹豫不定,她已经多次切实论证过这个“神奇”的世界有多危机四伏,可此刻她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

对方似是也不着急,并不催促。

青戈又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已经过了容冼惯常回来的时间。

他出什么意外了吗?

与楼下这两个人有关?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青戈心神一松——他回来了!

容冼一进门就察觉到了异样。

青戈“看”到他,下意识想下楼,容冼抬手阻止,又想起她看不到,皱眉,却见青戈真的犹豫着停住脚步,没有再动。

容冼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走向客厅的不速之客。

“容将……容先生。”恒春首先开口道。

来人正是恒春和那个始终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的少女。

“恒春先生出现得这样及时,是亲自来给我解释的吗?”容冼声音中有克制的怒意。

恒春毫无意外,含笑道:“看来你已经试过了。”

是,容冼的确已经用青戈的血试过了。

他一直以为这个叫恒春的男人将他重新引回平息镇,必定跟他的目的一样,也是为了打开祠堂的封印,那里或许——不,是一定,也封印着对他极其重要的人。

所以对他所说,用青戈的血液破解封印的建议,容冼心底是有几分相信的。为此他又去找了徐颖的奶奶,那老妇说青戈的血液中确实蕴含着强大的神秘力量。容冼逼迫她借用这股力量打开封印,结果……

想到这,容冼的脸色更加难看。

结果,封印不只没有打开,还被加固得更加牢不可破了。

几乎是青戈的血液被灵力牵引着触到封印的同时,原本透明的封印结界闪过一道强烈的红光,容冼等人瞬间被震得倒退数十步。

恒春笑容不变,缓缓说:“青戈小姐的血液能克制和灼伤妖类,贵府祠堂下封印的正是妖,从理论上来说,她的血确实不可能帮助破解封印,而是会加强。”

容冼爆喝一声:“你耍我!”人已经一齐冲过去。

恒春依旧面不改色,他身边那个面容稚嫩的少女欺身向前。

容冼甚至没有看清她手中何时多了一柄剑,只觉得脸颊一凉,而后一阵灼烧。

他立时后退,终于看清,那竟是一柄桃木剑!

木剑沾到他的血,亮起一圈金色光芒,而后又归于平静。

桃木剑造成的伤愈合极慢,容冼脸上的伤亦然。他抬手摸了一下脸颊上的血。

一只妖身边居然跟着一只猎妖师。

“斯辰不是猎妖师。”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恒春缓缓道,“她只是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一只妖对除妖的东西感兴趣,有病!

但只是刚才小小的对决,容冼已经知道,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

恒春说:“我们言归正传?”

强者才有话语权,容冼懒得搭理,自顾自走到沙发上坐定。

恒春看向二楼的青戈:“青戈小姐,您不用紧张,我们不会伤害容先生。”

容冼也往青戈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叫恒春的男人看似一副彬彬有礼、言语客气的谦谦君子模样,实则一直高高在上,谁都不放在眼里。

但他对青戈用了敬语。

恒春没有在意容冼毫无待客之道的失礼,青戈一直站着,他便也没有坐,对容冼、也是对青戈说:“青戈小姐的血液可以打破封印,这一点,我没有撒谎。”

容冼抬头看向恒春,恒春看着青戈:“只是需要劳动青戈小姐,亲自动手。”

容冼一怔。

青戈心里也咯噔一下。

半晌,容冼目光晦暗不明道:“我凭什么再相信你?”

恒春笑:“你不用相信我。这也不是商议。”

容冼站起身:“你威胁我?!”

虽然不管是人数还是实力,双方都对比悬殊,但容冼如同上阵杀敌的将军,毫无惧色,反而涌起一股赴汤蹈火、置之死地的豪气。

事实上,容冼“死”时不过如青戈一般的年纪,一路跟着父兄上阵杀敌,正是明媚张扬、无法无天的时候。后来一朝巨变,他的人生戛然而止。骨子里,却仍是那个冲动不服输的“少年将军”。

那个叫斯辰的少女出手如电,跟刚才脸上的伤一样,容冼躲闪不及,胸口一凉,然后剧烈的灼痛感传来。

容冼简直要忍不住爆粗口了,这他妈谁养的熊孩子,不讲武德!

但他不敢骂,甚至不敢动。

伤他的是桃木剑。他早已停跳数百年的心脏,这一刻几乎感觉到了剑尖传来的那种灼烧。

只需要轻轻往前一送,这柄桃木剑就能刺穿他的心脏,然后他整个人便会化为齑粉,消散在天地间。

如果说刚才被斯辰的桃木剑划伤脸,因为顾忌到青戈在,容冼还能忍着,现在桃木剑入体,他终于不受控制地痛叫了一声。

青戈果然吓了一跳。

“站在那别动!”容冼忍着痛喊。

青戈没动。

即便他不喊她也不会乱动,她很清楚,在这些人面前,她的轻举妄动除了伤到自己,不会有任何作用。

“春,杀了他吗?”斯辰转头问身后的男人,嗓音居然意外的悦耳清脆。

“别胡闹,斯辰。回来。”虽是这样说,恒春的语气却完全没有责备的意思。

斯辰哼了一声,不屑地拔出桃木剑。

容冼闷哼一声,跌在地上。

斯辰无声无息地掠至青戈面前,打量她半晌,然后说:“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青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无心理会。

“斯辰,不得无礼。”这次恒春的语气带了几分严厉,面向青戈,“抱歉,青戈小姐。小孩子不懂事。请您准备一下,明天这个时间,我们会再次造访。有劳了。”

待两人离开,青戈才跌跌撞撞地走下楼,来到容冼身边,摸到一手的湿热液体:“是你的血吗?伤在哪?”

容冼强人疼痛道:“我没事。”

“伤得很重吗?”青戈不信他的话,却也不敢乱动,担心会碰到他的伤口,声音有些发颤。

容冼拉住她同样微微发颤的手,扶着她一起站起来,安抚道:“不是我的血,我没事。”

还好那个叫斯辰的疯孩子手上的桃木剑没有镇妖符,否则这一剑真有点麻烦。

桃木剑留下的伤口愈合极慢,但是——

容冼五指为刃,缓缓伸进伤口处,生生将桃木剑灼伤的那层血肉剜了下来。

青戈听到他压抑地闷哼。

“很……很疼吗?要不要去……”青戈也不知道他这种情况能不能去医院。

伤口终于开始快速愈合,容冼将身上沾了血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地上。低头,看到青戈苍白无血色的脸,还真是可怜弱小无助。

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容冼俯身,一把抱起她,大步向楼梯走去。

身后沙发和地毯上都是猩红的血迹。

一时,容冼又无比庆幸她看不到这些。

青戈怔了一下,静静靠在他怀里,没动。

**

暮色沉沉,一个相貌清雅的男人和一个容貌清丽的少女走在小镇安静的街道上。

少女一改刚才的寡言沉默,叽叽喳喳地问:“春,她现在一点也不厉害,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杀了容家的两兄弟,把她抢过来,让她去破开封印,这样不是更快吗?”

男人一如既往的耐心温和,缓缓说:“太强大的力量,有时需要一个锚,否则失控的话会很麻烦。”

少女似懂非懂:“那个叫容冼的男人是她的锚吗?”

男人轻笑:“也许是,也许不是。谁知道呢?”

“她真的能帮我们救出族人吗?”

“嗯,”男人说,“她能。对‘她’来说,轻而易举。”

少女没有听出这两个“她”之间有什么区别,听到能救出族人便开心地笑起来。

夕晖晚照下,少女轻轻哼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谣,柔美动听的旋律在天际尽头最后一线日光中静静起伏跳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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