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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宫灯(1 / 1)

眼见谢楹就要沉沉睡过去,萧初霁叹口气,把想要询问的事情压下去,伸手拖住她即将磕下去的下巴,“公主,时候不早了,请回吧。”

谢楹揉了揉眼睛,说:“好。”

临走的时候,谢楹回头看了眼萧初霁,灿烂一笑道:“哥哥,改日再找你来玩呀。”

萧初霁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她迈着小步子,一步一步挪动自己圆滚滚的身躯,门口的影子越拉越长,直至不见。

片刻后,哑仆恒泽走了进来,把一只铜色小暖炉递给脸色苍白的少年。

少年不过才九岁,却已经经历数次生死危机。

哑仆又从那包袱里拿出来几个药包,张着嘴发出几句啊啊声,示意自己去给他煎药。

萧初霁拢了拢衣衫,点点头,屋子里又重新剩下他一个人,好像和以前没什么差别,只是手里多了一个手炉。

暖暖的,仔细看,上面好像还用毛笔画了个图案,形状像是个小人,身躯如柴,细瘦干瘪。

看了会儿,萧初霁竟觉得还挺可爱的。

他没说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或许待在一个陌生的国家,也不算糟糕透顶。

几刻钟后,恒泽关上院门走了过来,脸上也挂了点笑意。

他是真心为自家殿下能在敌国也有知心朋友而高兴,至少还有人照拂。

萧初霁眸光深沉,却道:“恒泽,听闻七公主有太后庇佑,在大澧最是骄纵。”

恒泽顿了下,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萧初霁:“但她好像和传闻里的七公主……不太一样,我好像,在另一个地方见过她。”

在奇怪的梦里。

“我不信鬼神,只知人为。”萧初霁眼眸黯然道。

恒泽也看了眼那些送来的华贵东西,将它们一一收了起来。

毕竟,在皇宫这种尔虞我诈的地方,他与自家殿下经历了太多骗局。

那一晚,谢楹做了个梦。

梦里,她依旧是在自己所处的时代,大楚王朝,自己依旧是刚满十五岁的模样。

在梅宫,她遇到了萧初霁。

一切好像都没有变,谢楹去找萧初霁,屋外依旧是漫天大雪,夜深了。

可萧初霁就披着一件月白衣衫,独自立于雪中,他不怕冷,因为他本就是鬼魂呀。

谢楹喊他,说:“萧初霁,我找到你了,你怎么不记得我了呀?”

雪中的鬼魂回头,俊雅的侧颜在雪景中格外清晰,就那般静静地与她隔空相望,眼睛里满是她看不清楚的莫名情愫。

他只是轻声道:“你来了。”

温柔至极。

谢楹总是不愿相信,这般温柔的人,怎么会是历史上那位杀伐果断、好大喜功的暴君呢。

谢楹刚想要走进雪里去找他,这才猛地发现,自己的手里不知何时起,已经拿着一盏鎏金宫灯。

正是她自小捡来的那一个,也是萧初霁的“家”。

那盏老破灯大抵是个古文物,藏在梅宫深处很久了。

梅宫地处偏僻,阴寒荒芜,很少有人来这里,本朝住进这梅宫的恐怕只有谢楹母女两人。

谢楹从梅宫的暗格里找到这盏灯的时候,灯上刻着一句话,“千秋万岁,惟念卿安”。

是古文字的字样,但依稀还可以辨认得出,两种文字差别并不是很大。

又刻了许多早已模糊不清的字体,任她如何仔细瞧都辨认不出来。

灯体外表的鎏金已经脱落了,像是褪去了一层皮,露出原有的青黑色铜体,亭子展翼似的灯罩也破损了不少,几只翘起来的角都已经剐蹭不见,所幸它还能点燃。

关于这盏灯,谢楹摸不清它的过去,也不能查出来它的历史。

宫里最年老的嬷嬷也摇头不知,可它实在耐用。

一旦点燃,灯罩里的火苗便蹿个不停,彷佛有一股远古的生命力从里面冒出来,张口吞噬所有。

谢楹知道,这宫灯是萧初霁的家。

萧初霁不是灯里的神明,他只是一个寄存其中沉睡已久的亡魂,灯就是他的家。

可谢楹想了想,灯可以是他的家,梅宫也可以是他的家,而她也能给他一个家。

灯中的火焰愈来愈大,盈满了她整个眼眸,她怎么甩也甩不掉,直到把她吞噬。

余光里,谢楹看到萧初霁拼了命地奔她而来,那双清澈的眸子里不再是往日的冷淡疏远,而是……无尽地绝望与担忧。

梦醒的时候,谢楹大口地喘着粗气,这梦怎么会如此真实。

翌日,由于没有休息好,谢楹一个早上都在打瞌睡。

偏偏这个时候,太后告诉她说,长兄宁王要来找她们几个公主。

谢楹不得不跟着去。

这位长兄宁王正是前两日在斗兽场上,一手把她捞起来的那位少年郎。

宁王谢邵,其实并不是当朝皇帝的亲生儿子,而是皇帝兄长先宁王的遗孤。

先宁王战死沙场,宁王妃也因承受不住刺激,殉情离开。

昔日的宁王府只剩下谢邵一个,年幼的谢邵不得已继承爵位,成为新的宁王。

永新帝更是收谢邵为长子,以告慰先宁王夫妇在天之灵。

谢邵自小随军入伍,征战沙场,如今不过才十七岁,就已经担得起一方守护国疆的职责了。

所以谢楹还是很佩服这位兄长的。

春水说:“公主,奴婢听说,宁王殿下给每位公主皇子都准备了礼品呢。”

扶桑少有的笑说:“宁王殿下真的很好,不仅每次回京都会给公主皇子准备惊喜,而且对我们这些下人也都很温柔呢。”

春水推搡了一下她,忍不住八卦地说:“扶桑,你是不是喜欢宁王殿下呀?”

闻言,扶桑的耳根顿时红了,她嗔怪道:“春水,你再开这种玩笑,我就不同你说话了!更何况,谁不知道宁王殿下有心仪之人了?”

谢楹忽的也顿住脚步,往后看去,惊诧道:“谁呀?”

春水笑说:“公主五岁就已经这么八卦啦?”

“我想知道嘛。”谢楹笑笑。

春水觉得自己的心简直要化了,她们的小公主明明这么可爱!

扶桑说:“咱们宁王殿下喜欢的女子当真是名门闺秀呢,我听说,就是卫大将军府的卫娘子呢。”

“卫娘子?卫岚娘子吗?”春水眼睛一亮,说,“卫岚娘子虽说出身将门,但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呢。”

谢楹感慨:“好厉害。”

扶桑揉了揉谢楹的额头,说:“公主日后也可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哦。”

谢楹大惊,忙说:“那还是算了吧,扶桑你别咒我呀!”

到了后花园,只见谢清清和谢如沐都已经到了,还有一个年纪稍小点的小姑娘也站在那里。

谢楹没有见过,心里想着,这又是哪位公主。

春水却突然指着那个小娘子说:“公主,姜二娘子又来找您玩了。”

谢楹愣了愣。

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余光里便看到那个粉衣小姑娘兴冲冲地朝她跑了过来,随后一把抱住她,嘴里说着:“蛮蛮!想没想我?”

谢楹只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撞了一下,脑袋有点晕乎。

谢如沐不满地看着自己衣裙上溅起的雪花,说:“姜芷,你守点规矩,这里可是皇宫。”

“我想跑就跑,想跳就跳,你管得着吗?”姜芷边说,一只手搭在谢楹肩膀上,一只手捏着脸扮鬼脸。

见状,谢如沐气得直跺脚。

谢清清却是握住谢如沐的手,柔声安慰着。

两个公主就一起约着去后花园散步了,似乎并不想和她们两个小孩儿一起玩。

姜芷觉得自己胜利了,洋洋得意地转过身来,关切道:“蛮蛮,我听说你掉进了火坑?是真的吗?”

谢楹点点头,不敢多说。

“那你有没有哪里受伤啊?”小娘子蹙着眉头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说,“是不是有谁要害你?说出来,姐妹替你报仇!”

谢楹笑道:“我没事,而且,谁敢欺负我呀?”

闻言,姜芷低眉思索道:“对,还真没人能欺负得了我们蛮蛮呢。”

谢邵笑着过来,他蹲下身和谢楹平视,抬手比划了一下身高,说,“还真是长高了不少呢。”

“皇兄。”

谢楹乖乖地喊了一声,倒令英姿飒爽的少年郎有些意外,调侃道,“这还是我们的蛮蛮吗?都知道叫皇兄了。”

姜芷掐着腰对他说道:“大哥,你先离我们远点,我们两个要说些悄悄话。”

谢邵:“你们两个就不想要我从北疆带回来的奇珍异宝?”

听闻奇珍异宝,姜芷的耳朵瞬间竖了起来,问:“什么宝贝?”

他贱兮兮地扬扬眉,说:“你猜。”

姜芷:“……”

谢邵笑得合不拢嘴,丢给她们一人一个奇异的盒子,说:“盒子里的就是奇珍异宝,世间罕见,但那东西可宝贝着呢,千万别尝试摔破盒子哦。”

说罢,他起身就笑着离开了。

只有姜芷在他身后不停地挥舞着拳脚,似乎只要他敢回头,小娘子就要一拳打上去。

但她还是很宝贝这个盒子,两只紧紧拿牢了些。

小娘子气呼呼道:“早知道我就去告诉卫姐姐,让她不要再理这个坏大哥了!”

谢楹仔细看了看手里的盒子,花纹奇特,纹理清晰,还有一股淡淡的异香,只不过这盒子倒是很轻,几乎没什么重量。

姜芷正想办法开锁,但无论怎么找,都看不到打开的缝隙。

她苦恼道:“这个盒子根本就是块木头,找不到缝隙!他又骗我们。”

“确实没有缝隙。”谢楹顺着上面花纹的纹理脉络摸下去,在一个凹槽处按了下去。

只听咔嚓一声,盒子自然打开了。

姜芷瞪大眼睛,惊诧道:“有机关!”

谢楹顿时明悟,胸有成竹道:“是机关,不过嘛,这个机关只是一个开关而已,不会伤害我们的。”

说起来设计机关,谢楹可还是能手呢。

早在大楚冷宫的时候,谢楹就不得不学着研制暗器机关自保。

过几日,她还要再准备一些才行。

“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姜芷迫不及待道。

盒子打开后,只见一个锦囊置于其中,锦囊中散发着一股淡淡地香味。

谢楹打开瞧了一眼,说:“是花种欸。”

“花种?”姜芷顿时泄了气,没趣道,“什么嘛,我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呢。”

谢楹把锦囊凑到姜芷鼻尖下,让她也闻一闻,说,“闻到了吗?”

“好香啊。”姜芷眼睛豁然一亮。

“种子都这么香,如果开花,岂不是更香啦。”

谢楹说,“我们大澧皇朝没有这样香的花,肯定是皇兄在邻国带来的,说不定还是仅此一份呢,可不就是绝世珍宝?”

闻言,姜芷也渐渐被说服了,看着花种的两眼也犹如放光般。

谢楹把里面的字条拿了出来,上面写着养殖方法和步骤,以及花的介绍。

她念了出来,“星灯草,香味浓,可入药,适宜在冬日回春之际种植,一月便可开花,花期极短。”

姜芷听完,激动道:“我想到了。”

“想到什么了?”

“下个月容妃姑姑过生辰,刚好把这花送给姑姑。”

姜芷憧憬着,“哦对了,还有卫姐姐也来呢,就在皇宫后花园,到时候你可不要缺席呀。”

这时候的谢楹才明白,原来姜芷是容妃的外甥女。

听闻后宫之中最是不争不抢的就是容妃了,更何况她如今也没有子嗣,但母族实力强横,地位也不容小觑。

谢楹想了想,说:“好,正巧,这花我也有想要相赠的人呢。”

“谁啊?”

谢楹神秘兮兮道:“一个刚认识不久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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