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霖和方意眠的重逢实在特别，省去了寒暄，夹枪带炮，火药味十足。
听见他的话，方意眠属实有被震惊到。
她愣了两秒，后知后觉说道，“那我现在就脱下来。”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主动说话，好像过了很久，实际上也不过短短几秒。
柯霖抬眸，眉眼带着疏离感，他的视线很平静，“不用，这条裙子就当是送给方小姐了。”
方意眠的视线不免往男人身上多扫了几眼。
这高傲到不可一世的模样，和以前几乎相差无二，有了岁月的积淀，他不像少年时那般喜形于色，学会了伪装，冷漠都沉淀在内里。
他的五官极为好看，褪去了不成熟的青涩感，头发是纯粹的黑，身材高大挺拔，一身奢华的定制西装也遮不住他的轻狂高傲。
硬朗的轮廓多了几分成年人的凌厉，微微上挑的眼尾尽显眼神的薄凉。
方意眠摇摇头，客气道，“没关系，不用了，我等会就把衣服换下来。”
“方小姐，一条裙子而已，我给得起。”
见此，方意眠不再继续坚持，“谢谢柯总的好意。”
实习生：嗯？这两人好像很熟的样子？
柯霖淡漠的目光从她空无一物的雪白的颈脖处略过，“丝巾呢？”
方意眠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脖子，“什么丝巾？”
柯霖没回话。
眼里满满都是八卦的实习生这才意识到柯霖在跟她说话，连忙开口，“丝巾还在原来的地方，我没有拿。”
“去拿。”男人的声线冷硬，“半成品归半成品，那也得是完整的半成品，我眼里容不得不完美。”
实习生：嗯？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柯总不是最爱把不完美的东西扔掉吗？
心里想是这么想的，脚上还是马不停蹄跑去拿了。
听见他的话，方意眠抬眸看他。
意外撞入一道深邃的视线中，晦暗不明，叫人捉摸不透。
大理石瓷砖干净得一览无余，彼此之间看不懂的情绪，都逐一倒映在上面。
方意眠不知道柯霖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过去，她发现她一点都不了解柯霖，以前两人的相处也算不上什么。
看着实习生帮方意眠把丝巾戴好后，男人便离开了。
男人走后，紧绷的气氛一下松懈下来，一座巨大的压力山无形之中被搬走。
实习生拍了拍胸脯，悬着的小心脏终于放下来，“柯总帅是帅，但脾气不好，太凶了，导致人们常常忽略他帅到天崩地裂的脸。”
方意眠被实习生勾起一点好奇心，“他很凶？”
“是呀。”实习生“口无遮拦”，一股脑全说，“柯总他不分男女老少，只要犯错，被骂哭都是轻的，我们公司的女生没有一个对他有非分之想。”
“听说啊，强调一下，只是听说的，柯总心情不爽的时候路上遇到一条狗都会骂上两句。”
方意眠被她的话逗笑。
“方主管你也觉得很好笑对吧，我当初听到的时候笑了整整一周。”
“是很好笑。”方意眠声音里夹杂着笑腔，“现在要笑一周的人变成我了。”
实习生：“我觉得吧，柯总今天的心情应该不错。”
方意眠：“怎么说？”
实习生：“要不然今天这事他怎么这么轻易就放过我，换做平常，最少也要来个全公司通报批评，他刚才居然就这么走了！”
方意眠：“你运气好。”
“不对！一开始柯总肯定是心情不好的！”实习生仔细回想一下，“刚刚碰到柯总打电话，他的语气就表明他很不耐很不爽。”
“而且这里很少有人来的，柯总来这里应该是拿什么东西吧，他怎么空手走了？”
方意眠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跟着她一块分析。
两个笨蛋分析了半天也没分析出个所以然来，灰溜溜走了。
等返回食堂的时候，方意眠发现人异常多，她以为是珂忆有固定的吃饭时间点，才导致人潮汹涌。
实习生突然用胳膊轻轻碰她，“方主管，柯总来食堂了。”
方意眠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
嘈杂喧闹的食堂，来来往往都是人，只见前不久还看见的男人此时正站在人群中央，每个人脸上都挂着谄媚的表情，众星捧月。
衬衫的第一颗扣子被解开，领口微微敞开，他的神情依旧严肃，身上的冷漠未减分毫。
实习生有点疑惑，“奇怪，柯总基本上不来食堂的，今天怎么来了。”
方意眠在餐盘上拿了个苹果，“可能来看看食堂伙食好不好吧，关心关心你们。”
“那就是他们领导的事了，和我这种小喽喽没什么关系。”实习生拉着方意眠在刚才的位置坐下，“我们接着吃饭吧。”
“你们杜主管呢？”方意眠看了一圈没看见杜多。
“在柯总边上，方主管你看见了吗？”实习生伸出手指了指。
杜多本来是在等方意眠的，她身为东道主，肯定是要把方意眠招待好的。
没想到顶头上司柯霖突然过来，她看见了自然得过去迎接。
正在和柯霖交谈的杜多眼尖地看见方意眠回来了，便领着柯霖过去。
看见来人，方意眠真的很想扶额，如果可以的话她能走吗？
现实是，不可以。
非但不可以，她还得站起来打招呼。
方意眠也顾不得此时的形象，囫囵吞下嘴里的食物，伸出右手，“柯总你好。”
柯霖的目光沉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
方意眠的手悬在半空中，就在她浑身充满尴尬，杜多准备打圆场的时候，男人终于舍得抬手，和她短暂握了两秒，又缓缓吐出两个字，“你好。”
方意眠：这死腔调，真的很想给他来上一拳。
“我记得公司的食堂有专门开设招待贵宾的包间，可以让厨师做几道方小姐爱吃的菜，方小姐做为客人，为什么在大厅就餐？”
柯霖的话是在问杜多，目光却始终停在方意眠身上。
这个问题让杜多有点不知回答什么是好，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方意眠看出她的困窘，出来救场，“是我让杜主管带我来大厅就餐的，我觉得大厅的氛围比较热闹。”
“是吗。”柯霖环臂站定，嘴角轻扯，“那希望方小姐在大厅吃饭小心些，我能提供一条裙子，提供不了第二条。”
她怎么有种……柯霖在和她对着干的错觉呢？
她承认她和柯霖关于以前的记忆不是太美好，但这个男人也不至于小气到记了这么多年吧。
方意眠脸上的假笑差点挂不住，她努力保持最标准的微笑，“谢谢柯总的提醒。”
“不谢，应该的。”柯霖脸不红心不跳接受方意眠的道谢。
方意眠：“……”
吃好饭，已经没什么事情了，方意眠没有理由继续留在珂忆。
杜多把方意眠送到公司门口，在两人互道告别的时候，柯霖也出现在公司门口，手里拿着一串车钥匙。
方意眠在心中暗暗吐槽，这阴魂不散的男人。
杜多和柯霖打了个招呼，刚想交谈几句，就被一个紧急电话叫走了，只剩方意眠和柯霖两个人。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相处，前两次都有别人在，方意眠还没有觉得很尴尬，现在没有别人，她实在不知道该和柯霖说什么。
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这好像是世上所有旧情人见面的第一句开场白。
方意眠动了动嘴唇，她在犹豫要不要开口的时候，眼前的男人比她先一步。
“方小姐——”柯霖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一字一句说道，“你，这里，没擦干净。”
方意眠的耳根子瞬间变红，突然就失去了表情管理，笑容略显僵硬。
她连忙伸出手，用手背蹭了蹭，确实有一点菜汁。
“谢谢柯总。”方意眠收紧了下巴，“珂忆今天的招待非常好，我公司里还有事要处理，就先回去了。”
说完，方意眠低下头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抬脚就走。
下一秒，右脚颠簸。
——高跟鞋的鞋跟陷进地漏的缝隙里了。
嗯？
啊啊啊啊啊！
我靠！
方意眠在心里咆哮，什么时候陷地漏不好，偏偏这个时候！
一定要让她在柯霖面前出丑吗！
她试着动了动腿，真是好样的，纹丝不动。
柯霖的声音随之从身后传来，“梦森就在对面，这一点点路我不送方小姐过去，岂不是显得我很不尊重方小姐？”
“……”
该死的！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回去就是对我最大的尊重！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方意眠故作淡定开口，“柯总日理万机，送到这里就行。”
“梦森和珂忆离这么近，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今日我不送方小姐，明日梦森和珂忆不合的传闻就能上热搜。”
见男人这么难缠，方意眠试图用别的方法把柯霖搞定，“不用了，我突然想起来下午约了客户，我等会就要去的。”
柯霖余光浅浅扫了一眼方意眠有些发颤的小腿，总算舍得放过她，“是吗，那我就不送了，方小姐你随意。”
见男人的身影消失，方意眠狠狠松了口气。
她怕男人还没走远，特意拿出手机贴在耳边，佯装在打电话。
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是最忙的，“电话”打完后，她又在手机屏幕上乱点，实际上压根没人知道她在做什么，只是这一番流程下来，本人心里能好受些。
乱点手机的同时，她右脚也在暗暗发力，但鞋跟卡得太牢了，根本拽不出来。
她感觉再用一点蛮力，鞋子都要被她拽脱胶。
方意眠无法，只能蹲下来，两只手一块使劲。
不知是不是她用劲的方法不对，鞋子非但没拔出来，反而把自己累得满头是汗，小腿肚和手臂酸得不行。
“方意眠，你逞什么强？”男人插着兜原路返回，语调带着惯有的不耐，“你这细胳膊细腿能拔得出来什么？”
方意眠：“……”瞧不起人？
再给她十来分钟，她绝对能拔出来。
柯霖看出她的腿颤得比先前还厉害，单膝微弯，蹲在她面前。
“方意眠，你躲什么？”柯霖一把扣住她的小腿，“我会吃了你？”
听见男人的话，方意眠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下意识闪了一下。
这个距离确实太近了……
男人的手很热，热意透过皮肤传递过来。
他帮她稳住重心后便撒手撤开了，转瞬即逝的热感让方意眠微愣。
方意眠的重心大部分都在另外一条腿上，这个姿势很酸，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你把脚放我膝盖上，站不稳手就扶我肩膀。”
方意眠站着没动，她和柯霖的距离已经很近了，他口中所说的姿势太过亲密。
她和柯霖分开这么久，太过亲密的行为让她有些不习惯。
见女人没动，柯霖挑了挑眉，然后他脱掉穿在最外的西装外套，随意叠了叠，垫在地上。
“请问，这样可以了吗，方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