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断的对话终究是难以续接。
更何况还有两个看热闹的人在一旁。
今宵正满眼兴味地朝着他们笑，她身边御迟则双手抱臂，脸上还带着一丝微妙表情。
“纠正一点，不是吵架。”虞乔按动眉心，率先开口，“今晚我们只是恰巧在聚会上偶遇，刚刚在讨论事情而已。”
听她话里话外都在急于撇清关系，薄野却一言不发地任由她解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闻言，御迟看向虞乔，眯着眼笑道：“又是凑巧？”
虞乔：“……”别以为她听不出他在内涵些什么。
御迟这四个字里隐晦的提醒虞乔自然明白。
她毫不心虚地直视回去。
本来也不是她主动接近。
一时无话。
又沉默片刻，今宵率先打破僵局，提出要回家。
两方便顺势分手。
虞乔同今宵同行一段后便自行回了家。
而同一时间。
御迟则死皮赖脸地蹭上了薄野的车。
一上去还反客为主地吩咐薄家的司机：“去兰苑。”
闻言，薄野侧眸凉凉瞥他一眼。
“看我干什么，去你那住一晚怎么了？”御迟心虚一秒，随即想起什么，表情变得理直气壮，甚至冲着薄野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我都还没说你呢。”
薄野挑眉，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我就奇怪今晚怎么没在别梦寒那儿看到你。”御迟无语地吐槽道，“原来是又去偶遇前女友了。”
薄野随意抛出一句：“只是巧合。”
御迟呵了一声，瞬间想起上回在医院时还有先前虞乔嘴里的“巧合”，跟他现在这句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不由得加重语气，一字一顿地嘲讽道：“那、还、真、是、有、够、巧、的。”
“有意见？”薄野挑眉，只是转移话题地技术略显蹩脚，“倒是你，什么时候跟别梦寒玩到一块了？”
御迟撇唇，没戳穿他：“突然发现这家伙没那么讨人厌了而已。”
“阿野，”他忽然正经起来，意有所指道，“人都是会变的，何况过去了整整六年。”
“是么？”薄野淡声反问了一句，既不反驳也未出声赞同，只是将视线投向了窗外。
也不知听没听出御迟方才那句话里真正想说的意思。
御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只见天上寒月如钩，人间灯影如流。
翌日。
虞乔花了一上午时间逐一安抚了先前闹得最厉害的并且要求提前还款的几家债权方。
或许是亿家跟鲸屿的合作消息让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又或者是虞乔再三保证不会搁置二期研发的承诺打动了他们，无一家提前终止合作。
小柯那边还带人催回了几笔坏账。
如履薄冰几个月，现在鲸屿总算是顺利度过危机。
秘书拎着礼盒进来时，虞乔正在看宣策部送来的预算报表。
“虞工，这是亿家那边的徐董以私人名义送给您的。”
“谁送的？”
徐方敏以私人名义送给她的？
虞乔才拆开最外层的包装纸，一张卡片就掉了出来，上面只有六个字——
「本人自愿赠与」
刚要继续拆下去看看徐方敏到底送了什么玩意儿过来，手边座机又响了起来。
虞乔停下手头动作，接起电话。
“前几次针对鲸屿我承认是我心胸狭隘，但说到底也没成功过，技不如人我认了。现在你们傍上薄氏大腿了，毁了我三个合作项目还不够？非要赶尽杀绝？”
毫无防备地，对面噼里啪啦一串指控砸过来，虞乔听得有点懵，只提炼出了核心要点：鲸屿仗势欺人实在无耻。
“等等，停一下，请问您哪位？”
不是，这人谁啊？
“……”
良久的沉默。
“我，靳云岚！”在峄川没抢到标，靳云岚本就憋得慌，结果一个上午而已，三家早就签订合同的合作方突然齐齐毁约，纷纷说自己不敢得罪薄氏，他致电薄氏，人家秘书却说“靳总您觉得您得罪的是薄氏吗”，以致于他现在不得不向虞乔低头道歉，别提多憋屈，后槽牙都快咬碎了，“你装什么装？”
“我装什么了？”虞乔真是人在公司坐，锅从天上来，“你是不是该好好反思一下你们产品的问题，而不是跑来我这发疯？”
靳云岚冷笑：“致博的产品问题就不劳虞总费心了，不过几次失利而已，是金子迟早会发光。”
“是么？”虞乔微微一笑，看似不经意，却说着最扎心的话，“不过靳总还是不要太自负为好，毕竟，帝都金碧辉煌。”
靳云岚：“……”
“什么金碧辉煌？”今宵从恒泰医疗回来，一进她办公室只听见了虞乔最后说的那句，有些疑惑地问道。
“靳云岚，”虞乔，“说是为以前针对鲸屿的事表示抱歉。”
今宵脚下一个趔趄：“他疯了？”
“我也怀疑他疯了。”
虞乔接着去打开秘书刚刚送来的那个被靳云岚打断才拆到一半的礼盒。
今宵上前，凑过来看她拆礼盒：“这又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刚才徐方敏派人送过来的。”
“你说谁送的？”
无尽的疑惑从今宵的语气中满溢出来。
虞乔也没想到徐方敏不仅没有在工作上有任何为难，甚至还反过来给她送礼来了。
三下五除二彻底打开包装后，两人望着里头的东西面面相觑——
云山金丝。
曾经拍卖出三百五十万元一公斤的天价茶叶。
那次拍卖会上售卖的总量也不过才200g。
而徐方敏，一出手就是三百五十万。
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门路！
虞乔喃喃：“怪不得他要写个「自愿赠与」的卡片。”
可真够与时俱进的。
今宵咋舌：“这个世界真的疯了吧？！”
惊讶过后，虞乔捡起包装纸重新给它包了回去，直接叫来秘书：“这东西你下午去亿家还给徐方敏，记住，亲手还给他，告诉他心意我领了，礼就不收了。”
“你干嘛？”今宵一把拉住虞乔，“你也疯了？还回去做什么？他不是都写了自愿赠与吗？”
虞乔没回答今宵，反倒是催促秘书道：“你赶紧出去，我怕我后悔。”
今宵：“……”
沉默片刻，今宵啧了一声：“我今早在恒泰那边听说何明则老婆跟他离婚了，而且他还被总行连夜调职流放到宁省了，这事该不会跟今天徐方敏搞的这出有关吧？”
“是不是昨天晚上的聚会发生什么事了？”
今宵没直接问是不是有薄野的缘故，但言下之意其实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
她都能意识到徐方敏忽然送礼跟昨晚上的聚会脱不开关系，虞乔自然不可能想不到。
“徐方敏他们可能都误会了……”
以为她跟薄野真有什么关系，估计是走不通薄氏的门路，想曲线示好。
今宵瞥她一眼，正要说话。
宣策部负责人又上来了。
他一眼就看到他早上递的申请书已经盖章通过，立马喜笑颜开，甚至发出邀请：“虞工，今工，代雪今天要过来拍封面，你们要一起过去看看吗？”
上回致博把惠清清挖走摆了鲸屿一道，害他们临时改签代雪。
本来是死马当成活马医，谁知道歪打正着了！
鲸屿上期新产品发布会后，代雪有一部被压了快两年的仙侠古偶剧突然上星播出，剧集爆火，这才不到半个月，她的人气跟国民度就有了质的飞跃。
而鲸屿当时因为刚出了惠清清的事，跟代雪签的是终身代言合同。
从产品部那边出的报表就可以看出新品的销量十分可观，他们这次是真的因祸得福了。
至于去看什么广告拍摄，虞乔兴趣不大，但架不住今宵已经成了代雪粉丝，想找她要签名，硬是拖着虞乔去了演播室。
拍摄大约刚告一段落，正中途休息。
虞乔跟今宵在员工提示下往休息室走去。
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头经纪人正跟代雪为了什么电影角色的事在争执。
经纪人劝代雪放弃：“小祖宗，林嘉纯都放话出来对这个角色势在必得了，你说你招惹她干嘛？算了吧，咱们看看别的本。”
林嘉纯？
听到这个耳熟的名字，虞乔眼睫微动。
“金姐，这是最好的机会！陈导的戏只看演技，不管资本，”代雪犟嘴道，“就林嘉纯那个演技，狗都比她强！”
“可人家林嘉纯是顶流，背后还有薄氏保驾护航，咱们怎么得罪得起？”经纪人仍然在试图打消代雪的想法。
代雪却坚持：“有薄氏撑腰又怎么样？我就是不服！”
听到这里，虞乔突然笑出了声。
而这声笑，让里头二人蓦地停下了对话。
今宵忍不住悄悄往后退一步，看着虞乔那副笑里藏刀的表情，直觉脊背阵阵发凉。
要说呢，能在演艺圈混的全是人精。
哪怕被人撞见这等私密对话，二人依旧面不改色。
代雪一眼就认出了虞乔，从容地迎上来：“这位是虞总吧，初次见面，我是代雪。”
虞乔跟她握手：“代小姐，我知道你，还没来得及感谢你解鲸屿发布会之危。”
“你们这么客套干什么？”今宵插进话来，“代雪，我是你粉丝，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
几人才说没两句，小柯又急匆匆跑过来：“虞工，星星科技来人了！”
虞乔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小柯只好再次强调：“就是薄氏集团的薄总，他代表星星科技过来视察工作，正在办公室等您。”
“我知道了，”虞乔敛住表情，回头看向今宵。
“别，你自己去，我可不想跟薄野打交道。”今宵立马表明态度。
虞乔：“……”
回到办公区。
小柯带着薄野助理去编程部门。
虞乔略等了一会，才推开办公室门。
一道颀长的身影正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
虞乔顺着他的视野看去，林立的高楼间，薄氏集团高耸入云的双子大楼依旧醒目无比。
薄野慢悠悠地转过身，说道：“视野不错。”
像是随口感叹了一句。
虞乔神色微敛，没什么表示，只是平静陈述道：“关于这次合作的工作计划跟预算报表我已经让人发邮件到星星科技了。”
薄野微微颔首，漫不经心地道问道：“然后呢？”
见他假装没听出自己的言外之意，虞乔脸上挤出一丝笑：“我的意思是，汇报工作也不一定非要面对面，下次薄总可以不用亲自过来。”
“有道理。”薄野挑眉，将手机往她面前一递，淡声道，“加吧。”
虞乔一时间有些茫然，愣了一下：“什么？”
薄野修长的手往上略抬了一下，垂眸朝自己手中的手机示意了一眼，像是在问她怎么还不行动。
“不是你说的？”
“要汇报工作。”
“微信，”他半撩起眉眼，淡声重复道，“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