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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1 / 1)

“许大人可知,天尽头的县令,任期总共有多久?”

王大海并没有顺着许文壶的话回答,依旧是笑眯眯的,淡淡问出这么一句。

许文壶未料到他会这么回答,明显晃了下神。

王大海转脸看着底下的男女老少,眼底轻蔑如看蝼蚁,云淡风轻地道:“小老儿告诉您,至多不过四年。”

“天尽头,天尽头,都到天的尽头了,您觉得,这里还会有人管吗?”

“在此地,朝廷推行任何指令,光是传达而来,便要起码半年的时间,若有事上报,仅一个来回,一年的工夫便过去了。若推行新律,仅是想要初见成效,便要三年时间。”

“三年呐,所谓政不下乡,缘由便来自此处。”

“小老儿惭愧,在此地摸爬滚打了一辈子,也不过是个小小财主,出了天尽头,谁都不用将我放在眼里。可若是天尽头以内——”

王大海笑而不语,意味却已分外明显。他重新看向许文壶,“许大人年少气盛,很能令人欣赏,毕竟,人都年轻过。但许大人要记住,人不会永远年轻,不会永远靠一腔热血与这世道抗争,不如眼光放得长远一些,想一想哪些是不必要的,哪些才是对自己真正有利的。许大人是读书人,自然明理晓事,这其中孰重孰轻,想来许大人此刻内心已然清楚,不必小老儿来多言。”

福海寺靠山而建,山中风大,站的高了,身上便凉。

许文壶残破的衣衫被风吹皱,眼底亦被吹红,但他开口,历来温和近乎怯懦的声音竟无比有力:

“王员外的意思,是要本县不要多管闲事,安分守己当好自己这个芝麻官,只等朝廷调职的指令下来,便远走高飞,一去不回?”

王大海不置可否,只是微笑。

佛堂里缭绕的烟丝笼罩住漆黑佛母,阴森的两只血眸隔着烟雾,静静观察堂前一切。许文壶迎风呼出口气,倏然之间遍体清凉通透。他对王大海道:“话既至此,道不同不相为谋,王员外好自为之。”

他下了层层台阶,背影离开的毅然决然。

“公子,马车在那边,你走错路了!”兴儿冲他喊道。

许文壶未回头解释,一昧往前行走。

李桃花看着许文壶的背影,抬头,剜了一眼王大海。

她其实对那云里雾里的对话并没有听太懂,但她看得出来,许呆子好像生气了。谁让这种反应慢好几拍的人生气,她简直难以想象姓王的老不死的到底都干了什么。

李桃花追上许文壶的脚步,凶巴巴道:“等等我!”

三人一路走回城里,场面难得的安静,谁都没话可说。

直走到市集,经过赌坊,门口所有人都跟饿狼似的盯着他们仨,兴儿才赶紧捂紧荷包,惴惴不安道:“他们不会要抢钱吧。”

李桃花安慰他:“放宽心,不要担心天尽头的人会抢你的钱,因为他们一定会抢你的钱。”

兴儿呛她:“少说风凉话了,你也是跟我们一起的,你就不怕他们连你一块抢了?”

李桃花很不屑的对他一哼,“我可是本地人,本地人才不抢本地人。”

话音刚落,忽然便蹿出来一道人影,径直往李桃花身上扑去,一双脏手在她身上胡乱摸索,“钱!钱!钱!”

许文壶浑浑噩噩迷糊了一路,此刻终于清醒过来,将只会写字的手攥成拳头,怒气冲冲道:“光天化日之下岂能如此放肆,李姑娘莫怕,我来救你!”

话音未落,李桃花已一脚将人踹开。

她将荷包放好,瞥着地上蓬头垢面的男子,拍了拍手道:“姑奶奶的钱也敢抢,找死啊你。”

对方吃痛叫唤完,抬头露出脸。

李桃花瞬间便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从嘴里叫了一声:“爹?”

李贵也在这时反应过来,望着她的脸喃喃唤了句:“丫头……”声音极度哽咽。

这时有伙人追来,二话没说便要将李贵提起带走。

李贵忙冲李桃花求救:“丫头!你快救救爹!今日若再还不上钱!他们会把爹的手脚都剁去喂狗的!”

李桃花的心一下子便狠了下去,她装没听到,转过脸任由李贵被拖走,咬紧唇不做任何反应。

“丫头!丫头!你回过头看看爹!是爹啊!”

“你难道不记得爹以往对你多好吗!”

“丫头!”

“等等。”

李桃花冷不丁喊出一句,转头看向那伙人道:“他欠了你们多少。”

“整整二十两!”

李桃花将荷包拿了出来,走过去弯下腰,对着李贵的眼睛说:“这里面是二十两银子,今日你若拿了这个钱,你我父女便算是彻底恩断义绝,从今以后,你死或是我亡,余生互不相干。”

李贵呜咽痛哭出声,伸出手,颤巍巍抓住了荷包。

李桃花嘴角弯了下子,也不知是笑他还是笑自己,起身回到许文壶身边,拉起他胳膊便走。

李贵的哭声响在她的背后,“丫头……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

李桃花眼底通红潮热,嘴上自嘲一笑,低声道:“爹?我早就没有爹了。”

许文壶看着被拉紧的胳膊,一句“男女授受不亲”到了嘴边,抬眼看到李桃花悬在眼中的泪滴,生生又给咽了下去。

衙门口,李桃花面无表情,正要抬腿进门,便听到许文壶轻轻叫了她声“李姑娘。”

李桃花抬脸望去,见这书呆子脸红到了脖子根,连耳后都跟着绯热一片,不由抬头看了看天,狐疑道:“你脸红个什么,今日太阳也不热啊。”

许文壶低头,看了看她的手。

李桃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赶紧松开了手,别开脸咳嗽了声掩饰住不自然,迈开脚步径直往后衙去了。

回到房里,她将余下的二十两银子从床底掏出来,检查了一遍,见一个子儿没少,不由庆幸道:“还好还好,还付得起尾款。”

至于其他钱,算了,她有手有脚的,就不信出了天尽头还能饿死人。

将钱塞回去放好,她正要上榻补个回笼觉,便听到兴儿的一声尖叫。

李桃花赶紧开门,确定叫声是从书房传来的,便想也未想地跑了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

她慌慌张张地推门而入,只一眼下去,整个人直接愣在原地。

随后跟着一起叫了起来。

“啊!”

“啊!啊!啊——好多钱啊!”

只见偌大个书房从里到外,凡是空地皆摆满了白花花的银子,摞的足有一人多高,连落脚的空都没有,一片钱山钱海。

李桃花做梦都不敢做这么大的,她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要被钱闪瞎了,张嘴努力了好久才能发出声音,颤巍巍问道:“这都是……都是从哪来的?”

许文壶坐在白银堆砌的书案之后,正在提笔写些什么,墨香四溢。他闻言,温声道:“王家送来的,说是王检的赎金。”

与其说是赎金,不如说是王大海对他最后的试探。

这么多钱,别说一个穷山沟里的七品芝麻官,就是正三品往上,恐怕大半辈子的俸禄加起来,也不敌这里面的一半之多。

兴儿早已目眩神迷,趴在银子上伸鼻子嗅来嗅去,“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铜臭味吗,啊,臭死我吧,臭死我吧。”

许文壶:“闻完了记得差人去王家传个话,好让他们原路拉回去。”

李桃花一下子便清醒过来了,下意识问:“你不要啊?”

许文壶顿了下笔,“倘若王检是清白之身,我自会放他出去。倘若他真与案子有牵连,这又岂能是金钱所能衡量。”

李桃花原地站了一会儿,忽然费力穿过银元到了书案前,然后伸出手,掌心覆盖上许文壶的额头。

许文壶的脸倏然红透,抬眼对视上那双清澈杏眸,磕磕绊绊地开口:“李姑娘,你……”

李桃花直接问他:“你是病了吗?”

许文壶一脸茫然之色,“姑娘何出此言。”

李桃花:“那你为何会放着钱不要,咬定一桩三年前的案子不松口?”

三年都过去了,人都死完了,再是查出个好歹,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宋莲心和她是邻里,关系又好,她当然会在意真相。但许文壶初来乍到,这样去钻牛角尖,李桃花其实是不能理解的。

毕竟,这世上真能有人和钱过不去?

少女身上的甜香气息如春日百花齐放。许文壶抬手,用笔杆将李桃花的手轻轻推开,垂下眼眸不去看她,小声地道:“子曰,在其位,谋其政。我既是做了天尽头的县令,自然要恪守职责,平不平之事,荡不正之风。”

李桃花眨着两只眼睛,只是瞧他。

她还是没听太懂。

但她确信了一件事。

这个许文壶,真的是个傻子。

翌日早,王检提审公堂。

在牢里待了两夜,他威风不减,神情更加猖狂,到了堂下跪也不跪,两眼斜瞥着许文壶,“不就是放贷吗,臭小子我告诉你,老子出去了照样放,还就在衙门里放,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样。”

许文壶却道:“本县今日要审的,无关于此。”

王检忽然起疑,皱眉正眼去看许文壶,似在猜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许文壶掀开案牍,双目注视上面字眼,神情平和,声音温吞,“永嘉七年,庚申月丙寅日,子时三刻。”

“苟宋氏真正想杀的人,其实是你,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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