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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1 / 1)

前庭厮杀声大动,无人再顾及后方的一处小小院落。

更没有人注意到,此处已经人去楼空。

茫茫夜色中,谢云瑶屏住呼吸,躲在枝叶茂密的草垛树林后,一路狂奔。

她和谢随借助着那棵不算粗壮的梅树,成功翻出了院墙。也不知道薄氏跟哪里起了冲突,杀伐之音大盛。谢氏姐弟起先以为是谢氏请来朝廷兵马来救他们了,结果翻墙出来后偷偷望了一眼,然后果断调头跑了——

开玩笑,朝廷兵马打仗就打成这个样吗?被薄氏按着头一通杀!

要是大梁军队这种鬼样,那塞北那边就不是东桓跟大梁讲和,人家直接攻入京城,把这龙椅献给东桓王慕容赫坐上一坐了!

原本她是要带着谢随逃回谢家的,可是谢随却道,若是谢家已经遭祸了呢?

回去,不但救不了初盈,还会送死。

抛下初盈,独善其身,去宛陵寻母亲和舅舅这条路,二人默契地都没有提起。

直到谢随提及了另一个人:燕平侯。

燕平侯沈却,乃是大伯谢承安的昔日好友。沈谢两家是世交,燕平侯常年驻守边疆,当初谢陵被派往塞北,燕平侯也对其多有照拂。

此时恰逢年关,各州府官员都回京述职考绩,燕平侯世子亦代父回京。

谢云瑶素来直心肠,可是此刻思绪却飞速运转,咬牙道:“世态炎凉,人心易变,我们连那燕平侯世子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怎么能将大姐姐的性命全数交托到他身上?”

“阿随,我们得分头行动,我去找燕平侯世子。若是沈家袖手旁观……你就去寻大理寺卿!京兆尹!大梁律法,执持人为质者,皆合斩坐。不管谢氏是否落罪,咱们就是死,宁愿死到一处,也不能让薄氏称心如意!”

她将弟弟紧紧抱入怀中,片刻便松了手,转头离去。

夜风冷冽,寒冷刺骨。

谢云瑶不知跑了多久,头晕目眩,一脚踩到了什么滑腻的东西,原来是道溪流旁的淤泥,又是下坡,谢云瑶连惊叫都来不及,就一头栽倒了水里。

所幸溪水较浅,谢云瑶摸索着尽是粗粝碎石的溪床,正要爬起来。与此同时,一股挟着劲力的疾风划过,伴随着尖锐的哨声——

是塞北独有的、箭镞旁镂有哨孔的鸣镝响箭!

马蹄声动地而来,再次听到这种声音,谢云瑶几乎晕眩,手臂一下失了力气,跌回水中。

就在她即将呛水的当口,忽然一股大力将她拽出水面,一个惊讶的声音响起:

“哪里来的落汤鸡?!”

那人策马而来,右手擎着一张角弓,箭囊固定在马鞍上,眉目俊采如星,端得是一副游猎打扮。

待到看清从水中拎起的竟是一位姑娘,他唬得差点脱手,所幸反应及时,复又拉住的谢云瑶的肩膀,才没把人又甩进溪流里。

他连忙道歉:“这位姑娘,实在对不住,我追猎物时不小心迷了路,又没看清,这才……”

谢云瑶勉力睁开眼睛,只看到那人俯身之际,腰间垂下的一枚腰牌,与其上的刻字。

字迹小而密,一时难以辨认,唯有一个“沈”字,明白真切。

这枚腰牌上雕刻着麒麟纹样,声势赫奕,翘首昂步,十分威风。按大梁制,只有公伯候爵等勋贵才能用得起这种纹样,否则是为逾制。

大梁沈氏,高门显贵者,当属燕平侯。

她不可抑制地抓住了那人的手,失声道:“沈小侯爷!你是沈小侯爷,是不是!”

沈明昭前日才回京,一时无聊才去京郊夜猎,不曾想竟给人认了出来。

他顿时尴尬不已,正思索如何应对才算不太丢人,忽听对方哭道:“我是谢家的……求求小侯爷,救救我姐姐!我姐姐她……被歹人抓了!”

沈明昭惊道:“你姐姐?……”

燕平侯戍边多年,世子沈明昭与谢家人并无什么交集,唯有两年前的年关,从塞北赴京时,在路上偶遇了一对谢氏兄妹。

这二位兄妹着实特殊,哥哥赴任塞北,妹妹孤身逃家千里送行,沈明昭见到他们时,这位兄长刚刚抓获了这条小尾巴,骤然动怒,二人正闹得不可开交。

更令沈明昭惊讶的是,这兄妹二人,一个是谢氏长公子谢陵,另一个是……

谢云瑶哭得梨花带雨,忽听沈明昭问道:“你姐姐,可是谢大小姐,谢初盈?”

姐姐的闺名被一语道破,谢云瑶怔然抬起头来。

外间的兵戈之声激烈,谢隐自然是听到了。

看来是薄氏追来了。谢隐轻轻弯起唇角,并无丝毫意外。

或者说,这一切本就是在他的推演之中。

忽然发现寻到的“皇孙殿下”是假的,交出去的与姑藏通信的证据却是真的,薄氏——或者说,薄奚氏,怎么不恼羞成怒呢?

毕竟,薄奚盛文只是派人去塞北打探废太子遗孤的消息而已,从未有过刺杀使节之举,也从未劫持过谢氏子弟。

而这一切,都是他谢隐——这个当年被推出去为“皇孙殿下”替死的弃子,一手促成的。

昔日,拥雪关雪映晴光,谢陵一剑挑开他脸上的赤金面具,他不躲不避,静静地注视着谢陵每一寸神色变化。

惊异,怔然,悲伤与喜悦两种矛盾的情绪,同时交映在谢陵这双与他一样俊美的眸中。

谢隐只静静看着,看谢陵负着伤,仍然用剑撑着身体,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近他。

一步。

是不敢置信的幻梦吗?

两步。

……数寸之距,相隔的却是十五年的滔滔光阴。

三步。

是谢陵日日夜夜不曾忘记的血脉亲人,是谢陵半生的愧疚,半生的遗憾。

谢陵抬起染血的手,修长的指节微颤,临触碰到谢隐淡然无波的容颜之前,却又放下,似乎是怕弄脏了弟弟的脸颊。

谢陵喃喃道:“阿隐,是你吗?”

一句问出,谢陵好像才确认了这不是梦境,下一句便急切问道:

“……兄长刚刚有没有伤到你?”

这位兄长,一如既往,是谢隐见过的最好骗的人。

正逢东桓王慕容赫病重,尽管谢隐对于王位毫无兴趣,两位正牌王子却心生忌惮,联合东桓贵族一起,步步紧逼,想逐渐夺去谢隐兵权。

与谢陵的重逢,实在恰到好处。

于是,谢隐设计令谢陵心甘情愿替他留在塞北,自己带着麾下的心腹精锐,化整为零,悄然潜进大梁,回到这个载有幼时记忆的京都。

这里有太多亏欠,须得他亲手来讨。

窗外,厮杀声仍在继续。初盈被谢隐抱离了危险之处,可也离那张书桌太远了。眼见原来的计划行不通,初盈当机立断,一把拔下鬓边长簪,簪尾尖锐,就要冲谢隐的脖颈刺下——

然而,就在初盈抬头的那一瞬间,却蓦然睁大了双眸。

让初盈恨之入骨的面具之下,是一张她依恋了多年的、熟悉至极的脸庞。

初盈怔怔地看着他,手中一松,紧握的簪子与赤金面具一同落地,发出“当啷”一声。

面具之下……居然真的是谢陵!

怎么会?

以谢陵温润如玉的君子举止,怎么可能做出刚刚的举动?

可是,如果他不是谢陵,又会是谁、又能是谁呢?

初盈怔怔地望着他,千头万绪,连一句完整的问话都无法措辞。

这副面具取下的要比谢隐预想中早了些许,但也算物尽其用。

谢隐朝窗外望了一眼,猎物已经走入了他的陷阱之中,早一刻或晚一刻取下面具,也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

按谢陵的性子,即便要隐藏身份,也绝不会对初盈如刚刚那般的。想来,应该是温言絮语,替她拭去珠泪,来安慰这个闺阁小姐吧。

可惜,谢隐是不会如此的。

锢在初盈腰间的手臂松了开,谢隐移开视线,径直拿起挂在一旁的角弓,弯弓欲射。

竟然连一句解释也没有。

眼见谢隐挽弓站在窗边,神情专心致志,似乎满心只有杀敌这一件事。这种神情,初盈无比熟悉——那与谢陵未离家时,在书阁专心致志查找古籍时的的神色,一模一样。

——兄长没有死,兄长怎么会死!

初盈怔怔地望着眼前人,掌心都沁出汗来。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忙俯身去桌下捡刚刚不慎掉落的火折子。

谢隐射出一箭,恰中一人面门。晦暗夜色中,对方阵营乱做一团。谢隐目力极佳,一眼便望见射中的正是薄奚盛文的心腹。

而他身侧,就是薄奚盛文。

谢隐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正要去箭囊里取下一支箭,却忽然听初盈喊道:

“兄长,用这一支!”

闻声,谢隐看也不看,反手取箭,只是触感奇怪,似乎是两支箭被绑在了一起。

他分神瞥去一眼,两支箭居然还是交错捆绑,第一支箭比第二支要高出大半箭身,且第二只箭的箭头前还绑着一个管状的长条物什。

这东西倒是稀奇,谢隐从军多年,闻所未闻。只是情势迫人,谢隐从不在战场上浪费时间,他只是略一挑眉,便如之前一般挽弓、射箭,一气呵成。

反正这支箭是赠给薄氏的,让他们一同共赏。

箭射流星,划破长空,随着搭弦的右手松开,一点明灭的焰烈之色在谢隐眼前划过。

“砰”地一声巨响。

这支箭射出之后,对面霎时被一阵火团淹没,发出“砰”的一声,夹杂着人惨叫声,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从火团中飞出来了。

一举,擒敌。

谢隐挽弓的手僵在原地,缓缓地回过头去。

作者有话要说:执持人为质者,皆合斩坐:出自《唐律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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