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酒店
许纪把盘子重新放回去，趿拉着拖鞋上楼后，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屏幕上显示的是李辣条，那边接通了，“大哥，我今晚不是故意不上班的，我妈非要给我介绍相亲对象，你也知道我大龄剩男得有家室啊。”
许纪单手插进上衣口袋里，眼神平静的踱步，“你今天没去公司？”
“......”李拉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住了，过几秒他近乎的崩溃的说：“不是，你不知道这事儿啊！我去，我这不是自投罗网么？”
许纪眼底泛起笑意，“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李拉：“好大哥，我的好大哥，可以不扣工资么？”
“可以。”
“什么事儿？兄弟我万死不辞。”
许纪：“你联系营销号，买热搜，曝光梵希在片场欺负新人，耍大牌。”
李拉在电话那端敬了个礼，“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不要高调。”
“放心吧，哥们儿我做事你还怀疑，诶——我在这，对我叫李拉，”
那边应该是开始相亲了，许纪挂掉电话，又站着看了会夜景，落地窗外，夜幕低垂，星空如墨，环城高速的路灯已然点亮，交相辉映在玻璃上，又倒影出许纪，笔挺身材直立，眼眸深邃。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光明正大的保护，才能让陈晦又潮湿的过去重见天日，扫除心里雪藏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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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剧组进行开机仪式，所有演员们在第一个拍摄地点集合。艾黎拿着三炷香，和导演站在第一排上香，拜四方，前方摆放香炉，香烟袅袅，表示对神仙的敬意和感恩，祈祷拍摄顺利。
红台子上的背景板前挂起横幅，上面楷体大字写着：《二嫁郎君》开机仪式。不仅是宣传，还有辟邪的意思。镜头也用红布盖上，保护胶片不受静电干扰，一切红彤彤的喜气洋洋。最重要的环节就是介绍出出品方、导演、摄影师等各部门的老大，他们是剧组的核心力量。
仪式结束后，一切准备就绪拍摄第一个场景。因为节省经费，所以不是按照剧情进度。
艾黎在第四场次拍摄，这场需要淋雨，在雨中大喊大段台词，为了演绎好追妻火葬场的名场面，她已经把自己关在更衣室整整三个小时调动情绪。
潘潘专门进去叫她，“诶呀，你在这里啊，我找你好久，要开拍了，咱们赶紧出去。”
艾黎神情严肃的起身，和许潘潘出去时，嘴里还念叨着台词，整个人像是已经沉浸在角色里。
空旷的室外，摄影机、打光板和洒水机已经准备就绪。
“摄影准备！”
“演员准备！”
打板后黎宁高声说：“action！”
艾黎站在人造雨下，头发和衣服瞬间被打湿，雨水在脸上款款流淌，像小溪汇集，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雨滴，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暴雨侵盆，所有戏服紧紧裹在身上，她脸色明显变得苍白，尤其在山上，淋雨后再吹震凉风，冷得发抖。
艾黎极力把悲痛的情绪表现出来，在雨中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膝盖猛地碰在坚硬冰冷潮湿的石砖上，钝痛感瞬间席卷全身，痛得血脉膨胀。
她按照剧本指示的，流下几滴泪，正要说台词，却听见黎宁大喊：“卡！”
艾黎的情绪从人物中抽离出来，跪在雨中看向黎宁。
雨停下。
黎宁站起来说：“情绪递进不对，眼泪流早了，在说台词的时候流泪！”
黎导要求高死脑筋也不是剧组人第一次说了，此时大家心里多少有些埋怨，都认为这个新人演员已经很好了，甚至比好多大牌都好。
许潘潘在旁边看着艾黎淋雨，掐算着日子，月中她大姨妈改来了，生怕她感冒发烧落下病根，于是小跑到黎宁身边，对他耳语：“黎导，艾黎最近生理期，要不，您看。”
艾黎坐在地上说：“导演，我可以，再来一遍！”
黎宁和许潘潘对视一眼，下巴隔空点了点艾黎，“让她再来一遍吧。”
许潘潘只好勉强点头，“好吧，辛苦黎导了。”
拍板后，导演大喊：“action！”
艾黎把情绪重新调动起来，即使被雨淋得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也依然咬牙，字正腔圆口齿清晰的说台词，确保眼泪随着台词进行，慢慢流下。台词和动作在剧本上整整两页，艾黎在雨中呆了二十分钟。
这次导演没有喊卡，但看着不同机位中的艾黎，还是眉头紧锁。
她从雨中走出来，许潘潘赶紧给她披上毛巾，艾黎抓着它擦头发，像握住救命稻草。她打着冷战看向黎宁，那表情明显对自己的表演不满意。
艾黎裹着长毛巾走过去，“导演，我可以再来一条。”
许潘潘心疼她今天的样子，想拦但拦不住。
黎宁看着湿透的艾黎，嘴唇已经毫无血色，回想刚才许潘潘说的话，实在不忍心一直让小姑娘淋雨，于是说：“没关系，这条已经过了，演技这个东西，是会慢慢进步的，以后加油。”
艾黎表情里掠过失望和不甘，“黎导，我知道这条还没让你满意，而且这条是全剧比较重要的，”她给黎宁和全组工作人员鞠躬，双手合十，“抱歉，我再来最后一条，保证达到黎导要求。”
全组工作人员都没闲麻烦，反而像这个敬业的新人投去赞赏的目光。
其中一人和黎宁说：“这个新人可以啊，演技好台词好，颜值在线有辨识度，说不定什么时候能火。”
黎宁也十分赞同的点头。
艾黎随性加了几个动作，在这一段去城门前的路上，她边跑边摔，走得磕磕绊绊，手腕和膝盖都摩擦破了皮，还不断哭着念台词，到最后已经完全投入角色，几近哑声。
黎宁站起来，终于笑出来，“过！”他对还在戏中的艾黎鼓掌，连带着全组人也一起鼓掌。全场响起哗啦啦的掌声，是对她演技认可的共鸣。
艾黎站起来裹紧毛巾，还不忘给大家鞠躬，坐在一边双手颤抖着捧起杯子喝热水。
黎宁：“很好，这条很难，我要求又高，但你依旧超过了我的预期。”
艾黎冻僵的身体不停发抖，上下两排牙齿打颤，听见黎导夸奖，也只能笑着点点头。
今天拍完艾黎这条，已经下午三四点了，不过剩下的戏不多且好拍，大家基本一两条就能过。
十几分钟过去她再也忍不住，双腿发软小腹酸痛，面无血色，大家见她难受，就让先回化妆间休息，许潘潘和道具老师搬来张伸缩床让艾黎躺下。
不知躺了多久，她只觉得昏昏沉沉。
思绪迷离间，看到外面天色，山上天气变化快，将要入秋，远空昏暗，乌云低垂。
许潘潘站在门外打电话的声音隐约传进来，“是么？我家梨梨当然可以啦，那我马上过去，跟你了解一下，......没问题啊绝对没问题，对，放心她没男朋友！没男人，没前任，放心，我愿意促成！”
她越说越兴奋，艾黎好奇的看向窗外，那个黑影子已经跳起来了。
到底在搞什么鬼？这个女人只要极度开心就会起跳。
过了会，她好像又给另一个人打电话，“是啊，她生理期淋雨将近仨小时，我发位置给你，我待会儿还有事，急事儿。”
......
许潘潘推开条门缝，探头望着床上的病号，“我先走了，对接我的业务，拜拜好好休息。”
“诶——”艾黎撑着酸痛的身体坐起来，但许潘潘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走了，“你刚才在说什么啊。”
算了，还是睡觉吧。
艾黎又躺下，很快昏睡过去。
本来今日戏份结束可以回家的，但她要留到最后，看黎导还有没有要重拍或者加戏的打算，所以就在这里的硬板床上勉强休息。刚来剧组一天，她就得到全部人的认可，又获得荣誉称号——拼命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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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全部黑下去，剧组一天的拍摄任务完成，道具和设备正在回收，黎宁就看见从远处的逆光中走来一个男人，长款薄风衣敞怀，黑色西裤下的燕尾牛津皮鞋踩在地上，发出微弱声响，气场不凡。
黎宁等他走来，问道：“您是——剧组的人么？我之前没见过你啊。”
许纪伸出手和黎导短暂的握了下，礼貌又恰到好处的笑笑，声音简短有力：“我接艾黎回家，她身体不舒服。”说完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向化妆间，这语气不容置喙，导致在场所有人都没人敢拦着。
他推开门，看见蜷缩在小床上的女孩子，脸颊泛红，时不时咳嗽几声，还皱眉呓语，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
许纪走进，手背试了试她额头，果然发烧了，他单手撑床给她把碎发捋到耳后，语调轻柔：“艾黎，回酒店睡吧。”
艾黎还在喃喃自语，分不清她在说梦话还是难受。
许纪把她扶起来，自己蹲下后让艾黎倒在后背上，而后胳膊架起她小腿，背她起身。只感到身后紧贴着柔软又滚烫的身体，没多少分量，她太瘦了。
背她出去时，外面人走得几乎差不多，晚风拂面稍有些暖意，她身上的香气随风飘着钻进许纪鼻端。夜晚的影视城安静得可怕，四周俱静，连脚步声格外清晰 ，天地广阔的半山腰间，两个人显得渺小。
她还在他肩上沉睡，呼吸声沉重的化作热浪扑在许纪耳朵边，柔软又婴儿肥的脸颊和如瀑长发也经常蹭蹭许纪的脖子，双臂紧紧环绕着他，偶尔紧紧攥住他的衣领，肆无忌惮的往下揪着，也触碰到他的锁骨，像只戴白手套的小狸猫，伸出梅花瓣小爪子踩奶。
他甚至不舍得走太快，因为艾黎进组后就要在酒店休息，酒店就在附近不远，许纪真的怕再走几步就到了。
慢悠悠进了酒店大厅，前台也差异的看他一眼，“你好这位先生，开房请出示你们的身份证，然后进行人脸识别。”
许纪转身：“她是旁边影视城剧组女演员，我是助理，她生病了但没给我房卡，麻烦你们给我临时房卡。”
随后他对前台出示工作人员牌，以及剧组发的影视城内部通行证。
酒店的两个前台对视一眼，像是在说，大半夜的，一个帅哥背女生去酒店，就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同事关系？
打死不信。
其中一个满脸八卦的递给许纪房卡后，又非常贴心的给他拿了两盒安全套。
还说：“好的先生二层出电梯左转，这个是免费赠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