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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4 章(1 / 1)

徐灵宾只得一副事不管己的样子开口,“我看这石瞎子也不咋的,没必要把他话当真……”她敷衍了两句,就直入正题,“这也没我事了,那我……”

“怎么说话的!”三子听她说石半仙不行,急了,“这十里八乡的,谁不知道半仙,那是一步要登仙了,本事海了去了,前知八百年后知五百载,你没见识的多了!”

“他那么厉害,怎么算不出我会丢信,还非要我送。”她漫不经心地打着哈哈,转身要走,却忽然顿住,左右四顾,对着空气问,“谁在说话?”

这反应,怎么这么眼熟?梁二兴和三子面面相觑。

“谁?”她看了看面前两人,一脸迷茫,好像在听不知道谁念出来的声音,跟着重复,“三更?还是五更?什么意思?”

梁二兴和三子顿时寒毛直立!对了,这情形和在摩女庙一模一样!

“啊!”她忽然尖叫,手指梁二兴和三子,却好像穿过他们在指别人。“你们后面有人。”

梁二兴和三子急回头,身后却空空如也。

“你们看不到吗,”她似乎很着急,指了指他们身后一处,“在这,这,这……”她每指一下,他们都吓得跳开,但始终被这个看不见的人背对背贴着。

“总该听得到吧。”她似乎有些落寞地低下头,“她一直在说话啊,她在说……”低着的头猛地抬起,眼睛微眯,嘴角挑起,在大太阳下像张惨白的诡异面具,发出怪叫,“三更,还是五更。”

这声音!这语调!居然和摩女一模一样吗!

他们遍体生寒,顿时明白过来!

“这才是信!”

两人当下腿都软了,相互搀扶着跨出院子。这是摩女亲自来送信啊!石半仙的话还是要听啊!就当是他们错了吧,赶紧去摩女庙跪着,再晚就来不及了!

眼看计划成功。

徐灵宾低着的脸在偷笑。真是的,非要她拿出装神弄鬼这套。还好自己从小就喜欢和人玩闹,演技一直都可以的。这两人啊,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一开始信了自己是个路人,更不该信了有那封子虚乌有的信,不然不会这么简单上当受骗。

但她很快笑不出了。

“对,明天再来。”院角处传来一句话。大概是梁二兴觉得脸上挂不住,临走放了句狠话。

还来?徐灵宾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算了,喷的差不多了,先这样吧。

徐灵宾刚要抬头转身,猝不及防,一盆凉水从天而降,把她从头到脚淋了一个透心凉。她难以置信地回头,这个院子只剩下那个少年,罪魁祸首还能有谁!

“你干嘛!”

徐灵宾腾地一薅湿漉漉的长发,打量着跟前的人。他手里拎着空瓷盆,瓷盆边沿还在往下滴水,好啊,人赃并获。徐灵宾撸起袖子正要和他算账,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睛,却注意到他眼里居然有一丝……关切?

嗯?

难道,她刚刚的样子很像中邪,又半天一动不动,他泼这盆水是想让她醒过来?那这么说,她岂不是还该反过来……

“谢、谢、啊。”徐灵宾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少年没有答话,放好陶瓷盆,拿起屋檐下的笤帚,自顾自地开始扫地,一扫满院子尘土飞扬的,一阵风适时吹过,湿漉漉的她刚好沐浴在黄土的芬芳中。

……

等等,她忽然想到一个好主意,既然她要去乾陵,为什么不把他也弄走呢。这样的话,他被支走就找不到人,而两天后考古队又得重新开工,梁二兴到时候就得回去,就再没时间找他麻烦。而且,理由都是现成的……

“我刚刚,被魇住了……”徐灵宾按着额角,好似刚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是你帮了我!我这个人向来恩怨分明,这样吧,这两天我得空要去趟乾陵,一个人总归有点不稳当,正想找个本地人带带,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一直闷头扫地的少年突然不扫了,缓缓抬头看她。

徐灵宾以为有戏,适时加码,“放心吧,待遇低不了,一天一百,怎么样?”

“是吗。”少年淡淡地说。

“两百?”徐灵宾以为他对价格不满意,直接翻了一番,反正她不差钱。

“那我……”他忽然开口,“要不是好人呢。”

……

这话说得过于突然,饶是徐灵宾这样反应机敏的人也接不上了,竟呆在了原地,张了几次口都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人家自己都说自己不是好人了,她有什么理由按着个坏人给自己当导游。

“谁说的。”门口却有人出声。

徐灵宾回头,那里站着位陌生的老婆婆。

“牛婶。”少年朝着老婆婆打招呼,看来两人认识。

牛婶刚从摩女大典回来,在家门口刚好听到隔壁院子的话,连忙过来分辩。“陈娃子人可好了,没事就帮我这老婆子的忙,不光这样,以前读书的时候,成绩可好了,奖状满墙都是。”她絮絮叨叨一堆,想要证明这孩子多好。

但她深知问题的根结其实在陈弃身上,转而对他说。

“陈娃子,多和朋友接触接触,年纪轻轻的不要这么内向,多出去走动走动。人生在世,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牛婶苦口婆心地劝。

他定在原地,没有说话。

徐灵宾却觉出他态度松动,见缝插针地加码,“三百。”

“一天天的,”他微微皱了下眉,表情更像在轻声叹息,“有钱没地方烧。”

徐灵宾却松了口气,听话听音,他这算是答应了。

生怕再出点变故,她三两下和他约好明天碰面的细节,等忙完这些,她才注意到自己处境,头发湿透贴在头上,衣角还在往下滴水,这样子怎么回去?还是牛婶帮忙,拉她到隔壁自家院子。她家屋檐下早放有一桶水,晒了一天,用来温度正合适。

牛婶舀着桶里的水帮她洗头,一边舀一边絮絮叨叨的。

“陈娃子在考古队干过,你要是去看坟,可算是找对人了,肯定一路都不让你操一点心。”

但她也不是真想请个导游带路,不过是找个借口把人支开。徐灵宾弯着腰听着,脸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只说,“别出什么事就行。”

万万没想到第一天就出了事。

早上,按照约定好的,两人在甘池镇集合。地点是镇上一家饭馆门口,之所以选择这,是因为此处也是约定俗成的大巴集散地。大巴统一在此入站出站,村民自发的在这里候车。他们要在这坐大巴去县里,然后在县里换乘相应的城际大巴,到了乾县还要换车……总之一路十分之折腾。

而且镇上的老式大巴也没个时刻表,什么时候坐上全凭运气。他们倒是运气不错,刚来就有车进站。

这辆车刚回来,几个乘客稀稀拉拉下车后就整个空了。徐灵宾上车后,看着跟前满目的空座,正想着坐哪呢,忽然一股大力在她后背一推,把她整个推着往前走。

诶?

她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就被这股不容拒绝的大力一路推到了最后排靠窗的位置。

少年把她按在座位上,自己则坐在一边,不紧不慢地说,“别把你给挤没了。”

挤?

稀里糊涂坐定的徐灵宾有些纳闷,这不到处都是座吗,就算待会上点人,哪至于就把人挤没了。

发车后没一会,徐灵宾看着满车的鸡飞狗跳瞪眼。

原来这大巴一点章法都不讲,根本不是按点发车,而是等人凑差不多了才肯走,而且只要路边有人,不管在哪,都会停下让人上车。就这见缝插针的工夫,车里从过道到座位底,全被塞得满满当当,有箩筐还有蛇皮口袋,里面还是滴着水的蔬菜和探脖子的家禽,全是要到县里去卖的山货。不光如此,一车的乌烟瘴气,小孩哭大人吼,连鸡鸭都在笼里跟着叫板。她转而觉出了他的先见之明——这个位置已经是受影响最小的区域了。

“这么长时间,一直忘了问了。”徐灵宾试探着开口,“我叫徐灵宾,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毕竟要相处两天,总得找点话题熟悉一下。

“陈弃。”他头也不抬,在单肩包里翻什么。

“真名还是……”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简直在说你名字不是父母起的吧。

自觉失言的徐灵宾小心打量了一眼旁边的少年——他手上已经摸出了个烟盒,单手倒了一根叼在嘴里,低着头就着打火机点燃,仰头吐了口烟,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看着并没有因为她的唐突流露出什么多余的表情。

还好还好。

她用拳掩口轻咳,掩饰了一下尴尬,尝试拿话往回找补,“我是说,弃陈出新,好名字啊这是,听着还颇具禅意……”

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徐灵宾瞬间怔住了。是旁边的陈弃冷冷瞥了她一眼,很明显这个名字和所谓的禅意毫不沾边,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解读才让他更为不悦。

“我是说,你的名字……我的名字……这个……嗯……换个话题吧。”徐灵宾实在找补不了,无比尴尬地强硬转道。“我听牛婶说你在考古队干过,我也在考古队,还不知道怎么样呢。”她找了个共同话题。

陈弃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细胳膊细腿,轻描淡写地给出结论,“你?干不了……学生就回去写作业吧。”

……

得,话又聊死了。

徐灵宾沉默起来。

陈弃以为她没话说了,中指和食指夹着香烟,自顾自一口一口抽着,按说这举动做出来令人反感,但他吸烟的神态,却半点风流之状,反而透着一种不忍打扰的恬淡。

一根烟燃尽,陈弃又从烟盒抽出根,刚要点燃,不防旁边的她忽然高声,“考古工地上!”他没有防备,手中的烟差点掉下去,几下才接住。

他几乎以为她在故意吓他,但转头看过去,她面上分明神色如常,“肯定有很多有意思的事,不知是什么感受。”

还有什么感受。

陈弃指间夹着新点燃香烟,幽幽吐出一个字。“累。”

“除了累没别的……”她可真是不依不饶啊,“就没发生点古怪吓人的,特有意思的事?”

“什么有意思,就是一天天不停刨土呗。”陈弃又吐了口烟,瞥见她表情一下子有点僵,忽然补了一句,“不过听你这么一提醒,我倒还真想起件有意思的事。”

“什么。”她好像来了兴致。

“就是有一天,我们做活的这群人,一起去找领导……”

“找领导?”

她微微皱眉,偏头思考,似乎从这三个字嗅出了什么惊天阴谋的味道……不知是想到了诡异的国宝、骇人的机关还是突发的诅咒,她神色越发凝重,能感觉出一个又一个可怕刺激的猜想正在她脑中闪现。

“是啊,工资开得低,去找领导闹呗,一天不行就两天,不行再找别的出路,想想还挺有意思的。”他打破了她的幻想。

……

“是挺有意思的啊。”她干笑两声,然后猛地扭头看向窗外。

他也跟着笑了一声,不知道在笑什么。

这下她真的不说话了,嬉闹的车内只有这里格外的安静。

陈弃默默抽了会烟,转头看了一眼她看的方向,这段时间她一直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他的视线中,窗外只有他贫瘠的家乡,狗啃一样的黄土地,破房子像丑陋的藓,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最后几口烟抽完,他从随身的布包里翻出个巴掌大小的老式收音机,低头调节了几下按钮,然后塞上耳机,在单调的收音机声下抱手睡去。

一路颠簸后,他们终于到乾县搭上了开往乾陵方向的大巴。但徐灵宾下车后却没有去乾陵,而是带他到了这距离景区一公里的地方。此地有座将军墓,作为女皇陵的陪葬墓,但只是个隆起的封土堆,毫无看点,再加上这将军又不出名,故而四下无人,十分冷清。毕竟谁放着隔壁武则天墓不去,跑到这庄稼地看个小土包?

“不是去乾陵吗。”陈弃问她。

“我话说了一半,其实是来看乾陵旁边的怪圈。”徐灵宾答。

“怪圈?这哪有圈……”陈弃四顾。周围都是庄稼地,地里种着麦子,现下正值成熟的季节,满目大片大片都是金色。风一吹过,麦芒起伏,仿若金色的海潮,然而放眼望去并没有什么圈。

“这正是奇怪的地方,”徐灵宾站在早就找好的位置,颇有兴致道,“就我站的地方,航拍拍到过有圈夥大的沟,和麦田怪圈一样,但你去实地看吧,麦子好好的,圈没有,奇不奇怪。”

她拿着的笔记本记录了更详细的信息,从航拍照片上的怪圈推算,乾陵怪圈应该是以将军墓为圆心,直径约一百一十米,宽约三米的规则圆环。

三米宽,别说三米宽的圆环,这田间连稍微清晰点的分界线都没有。不应该啊,难道这圈真的只能在照片看到?还是这世上有什么能令三米宽的圆环在眼前消失?无怪这圈引起的猜测如此离谱,有说是不干净闹鬼,有说是外星人,有说是仇家对女帝的厌胜之术,一个比一个夸张。

“那旁边的景点还去不去啊。”陈弃很明显不关心这些,继续问。

“再看吧,”徐灵宾头也不抬,“考古队才放两天假,到这就得小半天,还得算回去的时间。”

“那就是不去了,”陈弃皱了下眉,“那你这出这趟门,不就是来受罪了。”

“怎么是受罪呢,”徐灵宾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故作神秘道,“离奇鬼影笼罩乾陵上空,挺有意思一事,不觉得吗?”

陈弃张口想答什么,最终只叹了口气,换了一句话,“那就没我事啊。”他实在看不出自己有什么来的必要。

“怎么会,我还需要你帮我……助助威?”她这句话刚憋出来,陈弃就皱着眉急转过身,抗拒的意思不要太明显,她连忙补充,“在心里帮我助助威。”

空气静默了一瞬。

“要不,帮我想想怪圈怎么回事。”

“只有一天吃太饱的,才会想这些。”陈弃背着她说。

徐灵宾笑容僵了一瞬,“对我评价这么高呢。那这样,帮我看看周围有没有什么圈……”

“没有。”

“可能乍一看没有,但仔……”

“没有。”

“也……”

“没有。”

好吧,她还真没法反驳,这里左看右看真没有什么圈。

“确实确实,我估计只有在高处才能看到,毕竟是天上拍到的嘛。这样,咱先换个地……”她目光投向远处的一座小土坡,那里是附近唯一的高地。

但陈弃还是背着身子,没有动。

她忽然探着脑袋到他跟前,语气认真,“你听说过人也会消失吗,就是上一秒突然出现,下一秒又突然消失……”她面色凝重,像是在怀念什么远去的故人,“这怪圈说不定也暗藏着什么消失的秘密,危险着呢,可别大意了。”

难道,她也有什么人在面前消失了,想要找回来,所以才来这怪圈,想找到消失的秘密?

陈弃眼神慢慢郑重起来。

徐灵宾冲他眨眨眼睛,偏头示意两人一起离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田间的机耕道上。

这是供机动车和农业机械通过的道路,穿过大片麦田,路面并不宽,只容许三人并排走过。机耕道并不算正儿八经的大道,故而路上除了他们,只有几只麻雀偶尔从田间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云霄。

陈弃插着兜走了一会,才惊觉还有个人呢。他回头一看,徐灵宾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正低头看着手上拿的笔记本。眼看人没丢,他便放下心来,转头重又插兜往前走了。毕竟从这到土坡就这一条直路,人又不会走丢。

后面的徐灵宾还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了,她正低头看着笔记本,想着难道这个圆环只在特定的角度,比如说高处才能看到,身处田间反而看不到了?但这怎么可能呢,她左思右想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只能先到坡上看看再说。

身后传来刺耳的摩托车轰鸣声。

“去哪里嘞。”一辆摩托车停在她身边。应该是景区附近拉客的摩的,看到她在周围游荡,以为需要搭车。

“不用,谢谢。”徐灵宾头也没抬。

“来来,美女美女,坐车快些。”男人没有放弃,双脚蹭地推摩托车跟着。

“真的不用。”她重复了一遍。

“来嘛来嘛。”男人还在卖力招呼。

真的不用,徐灵宾正要抬头认真拒绝,突然后背一空,上半身被拽得差点栽倒。是她背的双肩包被男人拽住了!原来他拉客是假,寻找机会抢劫才是真。

这双肩包被背得随意,只有一根背带勾在肩上,故而被男人这一拽,包身立时被扯走大半。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下过摩托车,眼看只要包一到手,立刻连人带车扬长而去。

但双肩包却滞在了半空,原来是徐灵宾最后关头下意识用手一勾,勾住了另一根背带,止住了拽离的势头。现在这包同时被一左一右两个人抓在手里。

男人面上一愣,显然没想到还能有这出,但他们这行讲究一个快字,他没耽搁半分,另一只手立马掏出备好的□□,作势往她抓着的手扎去。刀刃闪着寒光,逼得她只能松手。

包一被抢走,男人便往怀里一扔,拧动油门,骑着摩托车扬长而去,整个抢劫过程其实就发生在瞬息之间。

糟糕,徐灵宾望着绝尘而去的摩托车,里面可是她的全部家当,这追不上了也。等等……她马上发现了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这车开的方向是……

前面的陈弃这才察觉不对回头,只见一辆摩托车直挺挺朝自己冲来,车手怀里的,不是徐灵宾的双肩包还是哪个,而更后面,徐灵宾正着急忙慌地往前追。

这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按说他现在,不然就伸手把车拦下,不然就退到一边让开。但陈弃却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甚至脸上都没什么波澜,仍双手插兜杵在路中间。

“小心!快闪开!”徐灵宾见状连忙冲他喊。这田间的机耕道不宽,只要一个人就能把路堵住,他可千万别想不开去拦车啊!

“滚,老子撞死你。”男人看出他和女生是一伙的,拧着油门加速威胁。

引擎声轰鸣咆哮,钢铁怪物朝着少年高速逼近,三十米,二十米,十米……但他仍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脸上看不出在想什么。男人心中一慌,莫不是碰上个不要命的狠角色,他只想谋财还没胆子害命啊,真要闹起来可怎么收场。就在男人纠结要不要减速的时候,少年却施施然退了几步,把中间的路让了出来。

男人松了口气,能少一事当然最好。摩托车从空出的地方驶过,留下一屁股尾气。

徐灵宾已经追了上来,见到陈弃没事也松了口气。钱丢了就丢了,人没事就行,只是……她还是不由得惋惜,“怎么办,我东西全在里头。”

她没注意到陈弃这时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放在手里掂了掂,然后随手把这东西往前一扔。

徐灵宾只看到空中一颗石子划出道巨大的抛物线,精准砸在了十几米开外的车手头盔上,她甚至没反应过来谁干的。

男人也没反应过,他骑着车正得意着呢,头顶猛地被攻击,这一下实在过于忽如其来,他被惊得连人带车栽倒在了田边。

怎么回事。

男人在地上还没搞清状况,只知道现在得赶紧爬起来。他惊魂未定地想要扶着摩托车起身,后背却被猛踹一脚,整个人又重新扑回了地里,啃了一嘴的泥。下一秒,一只脚踩在了他背上。这一踩力度着实不轻,男人似乎都能听到了身上骨头作响的声音,自己像被大山压住一样动弹不得。

手上拿着的包也被一把拽走。

谁。

男人这会眼冒金星,头都抬不起来,甚至看不见踩他的是谁。他顶着重压尝试起身,一顿拳打脚踢又砸了下来。

“还抢不!”那人一边打一边骂。

男人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伸手去抓掉在旁边的□□,这是他翻盘的唯一希望。

“让你动了?”那人一脚踩住他摸出去的手,还用力碾了两下,痛得男人惨叫出声。

“艹!”似乎这声音很让那人不悦,他又是一脚踹在男人身上。

刚追上来的徐灵宾人都傻了,呆愣愣杵在原地。这人谁啊?这个拳打脚踢浑身戾气的人是谁啊?他不是个寡言沉默的清秀少年吗,他不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吗,现在这是怎么?深藏不露,跟个嗜血暴徒一样,双重人格啊?

这场单方面的殴打还在继续,倒地的男人鼻血都出来了。

徐灵宾连忙制止,“差不多得了,过了要!”

陈弃满脸狠戾,看起来根本没听到她说话。

“我说……”徐灵宾干脆直接上手,想把他乱挥的拳头捉住,然后再慢慢和他讲道理。但她实在是过于高估自己的能力,才刚靠近陈弃,才刚伸出去手,陈弃一个反肘,直接打在了她额心。

徐灵宾捂额倒退,嘴里倒抽着凉气。

陈弃立时僵住,终于大发慈悲放过了地上的可怜男人,转过来的脸上惨白,“没事吧你。”

男人哪里会放过这个难得的停手机会,一骨碌爬起身,三两下扶好摩托车,逃命一般骑上跑了,生怕晚一秒又被这恶鬼盯上。

徐灵宾偷偷瞟见人跑了,这才放下捂着额头的手,“没事,能有什么事。”

陈弃当然看到了她偷瞟的小动作,但没管这些,也没管身后摩托车离开的动静,把双肩包朝她一递,“看看少没少。”

徐灵宾接过双肩包,却没打开,忽然惊呼。

陈弃一惊,难道少了什么?

“你流血了。”她却说。

流血?陈弃不明所以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并没有发现什么受伤的痕迹。

徐灵宾朝他指了指她手肘的位置示意,因为他们是相对而立,所以他一时没明白她在说右手还是左手。他两边都看了看,这才发现右手臂后侧确实有大片淤青,还破了一道小口子,应该是他刚刚撸起袖子打架,不知道在哪蹭的。

这也值得说道?不过是血流出来擦成一片,看起来吓人罢了,他摇了摇头。

“你自己受伤了,哪疼不知道?”徐灵宾见他这副左右不分的样子有些吃惊,都流血了不可能一点感觉没有吧?

“破点皮,”陈弃把挽起的袖子放下,吓人的伤口被遮住了,“也值得你这么大惊小怪。”

“破……”徐灵宾心说这可不是破点皮啊!等等,他怎么转头了,她问,“诶,你去哪。”

“不是那吗。”陈弃有些莫名其妙,下巴往山坡方向一扬,不是她要往高处去看的吗。

“等等,等等,”徐灵宾连忙说,“不去了,我们先回去吧。找家药店,该检查检查,该涂药涂药。”

陈弃眉峰挑了挑,“你不是赶时间吗。”不是她说的考古队只放两天假吗,今天要回去那只能明天再来,那可真除了怪圈去不了别的地了。

“我没赶时间啊,也没那么赶时间。”徐灵宾耸耸肩,表示自己完全不介意。

“不用,”陈弃看起来忽然有些局促,“我吐点口水抹上就行。”

“别别别,千万别。”这句话把徐灵宾吓得,脸色都差点变了,她苦口婆心地劝,“你想想,谁雇的你,我。谁掏的钱,我。那该听谁的?”

“我。”

“啊?”

“你。”

“那不就结了。”

在她抬出自己作为老板的威严后,他们总算是穿行在金色的麦田中,走在了回程的路上。

“那今天不是白来了。”陈弃走出好一会儿还在感慨。

“还在说这个,”徐灵宾有点无奈,“不白来啊,比方说我发现你这人劲儿……”她揉了揉自己眉心,那里还在隐隐作痛,劲儿挺大,“那打架的劲头,似模似样的,不像是瞎比划,难道还练过?”

“练过谈不上,只是有人教过几招,跟着瞎学的。”

“谁啊?”

“来支教的,小学的时候。”陈弃陷入了悠远的回忆,“他家里是武术世家,教过我一点。”

“那他人很好啊。”徐灵宾随口感慨。

“伪善。”陈弃却皱了皱眉,“这种人随手施舍点好处,等你感恩戴德起来,又弃你如敝履,不是更可恨吗。”

徐灵宾没想到闲聊中扯出这么沉重的话题,想来这老师后面和他闹了什么不愉快。她本来想换个问题,“我是说,你怎么……”但后面的话也没能问出口。

陈弃沉默了一会儿。

“打回去又怎样。”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想的。但他不知道自己仅仅相隔一天,就会主动打回去,还把梁二兴等人打得满地找牙,让他们以后见到他就胆寒,老远就躲得远远的。

但现在,他的话像一缕风,随着麦浪四散开去,一下子完全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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