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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08(1 / 1)

第8章

更深人静,万籁俱寂。

可玉清苑却是灯火通明。

侍卫们手持火把,四散在院内搜查着。

从连通的厢房,到嶙峋的假山,一处都没有放过。

随着时间的寸寸流逝,天边也逐渐显露出鱼肚白。

卯时三刻,侍卫们还是没有半点收获。

尉凌带着清晨沾染的满身薄露,回到正堂复命。

其时天边微明,熹微的晨光穿过云层,倾斜地照在窗牖上,透了几缕微光进屋。

萧渡不知在何时苏醒了过来。

尉凌进屋时,他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临窗的案几前,拨动念珠默诵佛经。

尉凌知道自家殿下向来是夕惕朝乾、经明行修,从不会起晚。

因此他径直进屋,朝着窗边的萧渡深深一揖,回禀道:“殿下,属下带着玉清苑的侍卫在院内搜查至今,也未曾发现那位姑娘的踪迹。不过……我却在她的房里找到了这个。”

话音甫落,他便上前几步,将手里的玉佩递交给他。

萧渡动作微顿,腾出一只手将其接过。

因他暂时不能视物,是以他只能用指腹摩挲上面的纹路。

摸着上面熟悉又陌生的图腾,他始终沉默着,没有说话,面上的神情亦是波澜不惊,好像从未见过这块玉佩。

也并未将此放在心上。

尉凌静待着他的决策。

可许久之后,他却只是漫不经心地将玉佩放置桌案,似是而非地道了句:“天亮了。”

“来不及了。”

闻言,尉凌神情微怔,实在没懂他这话的深意何在。

正当他暗自琢磨的时候,遥远的禅院之外,忽然有一阵嘈杂的喧嚣迢迢递来。

尉凌下意识地回过头,目光穿过屋外庭院的斑驳竹影,朝着声音传来的大门方向望去。

霎时间,明白了一切。

——是瑞王,来了。

……

巍峨的庙门前,瑞王率着他的三百精锐莅临,浩浩荡荡地堵在了慈恩寺门口。

他骑着高大的骏马,杵在行伍的最前边,随后垂目扫视一圈拦在寺前的众多僧侣,示意地摆了摆手。

随着他的施令,他带来的精兵登时有序地分队两列,一左一右地分散开来,将慈恩寺水泄不通地包围。

这般兵临城下的阵仗,属实是有些骇人。

见此,寺内这辈的大弟子忙是出来临时主事,双手合十地向他一揖,道:“慈恩寺恭候瑞王殿下大临。只是不知殿下突然造访,是有何要事?”

瑞王斜眼睨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说道:“昨日有名杀父潜逃的凶犯躲进了你们慈恩寺,金吾卫搜查无果。本王也是为了查案,尽快抓到这个罪孽深重的逃犯,特意过来增援。”

可他这气势汹汹的阵势,来者不善。

完全不像是为了世道的公正过来惩恶扬善。

反倒是……有些步步紧逼、气势凌人的要挟意味。

迫于瑞王的权势,那个年轻的僧人连忙再深鞠一躬,解释道:“昨日官兵便已将寺内翻了个底朝天,证实寺内确无此人。我们慈恩寺也绝不会穷凶极恶之徒,还请殿下莫要再追责。”

听了这话,瑞王不由得唇角微勾,冷笑了一声,“哦?是吗?”

他话音甫落,便有一个衙役模样的男人匆忙跑了出来。

那人着急忙慌地穿过僧侣和侍卫的重重包围,而后噗通跪倒在了瑞王的马前。

“殿下,殿下您不要相信他们!他们在撒谎!”

“沈玉蓁就藏在他们的庙中,是鄞王殿下公私不分、窝藏逃犯,让她躲进了自己的院子!”

此话一出,现场不禁一片哗然。

无他,鄞王殿下少时便遁迹空门,常年于寺内清修,虽非剃度出家的苦行僧,但也是五蕴皆空,从无妄念。

又怎么可能包藏一个杀害生父的凶犯?

瑞王闻言也是禁不住地一阵错愕。

他还从未想过,原来他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幼弟,竟然也会动凡心。

甚至为了这样一个素不相识、劣迹昭著的女子,和他作对。

这样的事情实在难得。

如果这个萧渡看中的是旁的女子,他倒是可以出于情分,拱手相让。

可这人是沈玉蓁。

他便不可能轻易退步。

瑞王目光微动,眸里的神色忽然变得有些冷冽。

他看向一旁主事的小沙弥,似笑非笑地问道:“这人证都来了,不知小师父还要如何狡辩?”

小沙弥何曾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出现,他不敢置信地看向通风报信的那个衙役,质问道:“施主切勿胡言,鄞王殿下是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

衙役冷笑:“既然你认为鄞王殿下清风峻节,没有窝藏逃犯,那你敢让鄞王殿下出来,当着众人的面亲自承认吗?”

小沙弥登时被他的话噎得难以反驳。

他嘴唇翕动,许久都没能想出合适的话来回应。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他又如何能叨扰鄞王殿下出来自证。

他越是讷讷不知所言,那个官兵便越是得意。

因为他十分确定,昨日他们搜查玉清苑时,沈玉蓁就躲在鄞王房间的某个地方。

可惜他们不熟悉里面的地形,也不敢搜得太过仔细,唯恐冒犯了这位鄞王殿下。

最重要的是,他们也没敢怀疑到鄞王殿下的头上。

谁敢相信,素来有光风霁月之称的鄞王,会做出与他德行相悖的事情。

他们也是后来夜探玉清苑,方才在西面的一间厢房发现了沈玉蓁的踪迹。

然而玉清苑内有侍卫巡逻。

虽然里面人数不是很多,但那些侍卫个个是精锐,武艺高强,他们纵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当着一众高手的面将一个活人带走。

思来想去之时,是一个唤作净空的僧人找上了他们,说是想和他们合作,来一出调虎离山之计——

他们的人负责去引开玉清苑的侍卫,而他则是借着寺中僧人的身份,前去诱哄落单的沈玉蓁随他离开。

事成之后,瑞王给的赏金分他一半。

本来一切照着计划行事,他们也成功地调离了玉清苑内的看守。

可他们在禅院左等右等,就是没见净空带着沈玉蓁回来。

连带着净空也一同消失不见。

——也不知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净空临时变了卦。

总之他们的计策并未成功。

起先他们还以为是鄞王殿下的人及时截住了净空,没让他将人带走。

但到了半夜,玉清苑忽然又灯火通明,像是在搜查着什么。

他们不知道沈玉蓁是真的不见了踪迹,还是说这只是鄞王设下的障眼法。

但可以肯定的是,沈玉蓁是在鄞王的玉清苑失踪的。

不管怎么说,都和鄞王有着莫大的关系。

因此只要他们再搜一回玉清苑,一切便都明了了。

官兵有恃无恐地冲着这些僧侣挑衅一笑,就等着瑞王一声令下,他们冲进去将鄞王和整个慈恩寺的假面撕破。

可瑞王却没有立即做出决定。

他仍是气定神闲地坐在马背上,耐心地等待着、观察着。

一时间,寺庙外的气氛格外僵持,隐约有剑拔弩张的势头。

好在寺内的主持听闻动静后,及时赶了过来。

清隐虽年过古稀,但至今精神矍铄,松形鹤骨。

他在几个小沙弥的簇拥之下缓步走出寺庙,随后隔着对垒的两方势力,遥遥地朝瑞王一揖。

“瑞王殿下莅临,寒寺蓬荜生光。殿下若是有什么要事,不妨先随贫僧进去再说,何必如此兴师动众,闹得人尽皆知呢?”清隐环顾一圈周遭的情形,和气致祥地劝道。

当朝盛行佛教,连着好几任帝王都信佛崇佛,大力弘扬释氏。

如今站在寺前的这位清隐大师,更是先帝在世时亲请的得道高僧,常进宫为皇室讲经论道。

按理说,瑞王应该卖他这个面子,不必将事情闹得如此难堪。

然而他一向不信出家人的那套慈悲为怀。

他是通过血染沙场,才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个地位的。

故而他并无进寺的打算。

况且,今日的这出戏需得在外面观看,方得趣味——

既然这个沈玉蓁和她母亲一样不知好歹,这么有能耐和他玩欲擒故纵。

不如就在外面看着。

看她最后是如何放弃挣扎、断了念想,心甘情愿地走到他身边的。

思及此,瑞王不由得牵了下唇角,回拒了清隐的提议,“不必了,大师。本王常年征战沙场,身上杀孽无数,怕是不能进去,玷污了你们佛门之地的清净。”

“况且本王今日要做之事,也不便进你们慈恩寺。”

说罢,他抬手示意,冷着脸唤道:“闻煜,把人带出来吧。”

直到这时,众人才注意到,瑞王的身后还停着一辆青帷马车。

随着他话音的落下,他身边的副将闻煜也从车上扶着一个老妪下来。

——那个老妪不是别人,正是今日闻煜在刑部要来的人质,沈玉蓁身边的安嬷嬷。

安嬷嬷的手脚都缚着镣铐,除却行动的自由被限制,外表瞧着并无大碍。

或许是怕她死了无法要挟沈玉蓁听话,她昨日被带到刑部牢狱后,那些官差并没有拷打虐待她,反倒像是接了上头的什么指令,将她关在单间的牢狱,好吃好喝地供着,甚至还找了医工过来为她换药,唯恐她出什么意外。

她的心里其实隐约地知道瑞王的盘算,可如今真的站在了这里,她还是觉得有几分唏嘘。

心里既是庆幸,又是悲哀。

——庆幸的是姑娘还没有落入瑞王的手中,悲哀的是,她发现普天之大,她们好像真的没有逃逃脱瑞王的办法。

安嬷嬷在闻煜的半是搀扶半是挟持下,拖着脚踝的沉重枷锁,缓缓地朝着瑞王的骏马走去。

就在她止步马前时,瑞王也不急不缓地抽出腰间的佩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随后扬声道:“沈玉蓁,你要不出来看看,本王带着谁来见你了?”

晨间尚且寂静,他的声音好似穿过了云层,传至很远,一直贯彻到慈恩寺的最深处,荡回悠远的回声。

安嬷嬷绝望地紧闭双眸,只求自家姑娘已经不在寺庙之中,已经听不到瑞王的喊话。

而寺内的佛祖好像也真的听见她的祈愿。

随着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瑞王还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他不由得眉头紧蹙,手里的陌刀也朝着安嬷嬷的脖颈又逼近了几分。

瑞王冷着脸,遥望着慈恩寺,再次发声:“沈玉蓁,你已经害得你的父亲身亡,难道今日,你还要眼睁睁地看着疼爱你的嬷嬷再次为你受罪吗?”

他稍一使力,锋锐的刀锋便能割破安嬷嬷颈间的皮肤,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

安嬷嬷吃痛地嘶了口气,心里却是释然。

她倒是希望瑞王真的能够杀了她。

省得她再拖累姑娘,让姑娘左右为难。

瑞王的喊话很快便从远处回响余音。

瑞王见寺内仍是没有动静,一时间,确实是起了杀心。

这个安嬷嬷,当初便帮着陈映若假死逃遁,如今又带着沈玉蓁四处逃窜,还真是次次坏他好事,阴魂不散。

如果可以,他会像处决沈衡那般,干脆利落地杀了她。

但安嬷嬷可不比沈衡。

沈衡虽是沈玉蓁的生父,但他之前停妻再娶,任由新妇肆意欺负她们母女,没有尽到半点作为父亲的本分。

而安嬷嬷却始终对她们母女不离不弃——

不管是当年和陈映若一起亡命天涯,还是如今带着沈玉蓁逃难,她都担得起一声忠仆。

她和沈衡在沈玉蓁心中分量的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因此他可以早早地杀了沈衡泄愤,却不能轻易地对安嬷嬷下手。

他还要留着这个老妇人,用来要挟沈玉蓁听话。

瑞王极力耐住了性子,继续等待着。

然而这里终究是佛门净地,这里的出家人,向来都是以慈悲为怀。

他用旁人的性命来要挟的举止,难免会引起僧侣的不满。

清隐眉头微蹙,嘴唇翕动想要开口阻止。

但瑞王执意如此,“大师莫要阻拦了,本王这也是在执行公务。只要能将逃犯抓捕,用点偏激的手段又有何妨呢?”

“如果大师真的想要这个老妪活命,那便沈玉蓁别躲了,赶紧给本王滚出来!”

……

时间缓慢地流逝着。

阴雨连绵的季节,天又逐渐暗沉了下来。

忽然间,一滴雨落下,砸在了沈玉蓁的额间,冰凉又湿润,逐渐唤醒了她的意识。

她在迷迷糊糊中睁眼,只透过嶙峋的假山缝隙,瞥见了外面的晦暗天光。

恍惚之际,昨晚的回忆复又涌现在脑海。

她记得她随寺内一个名叫净空的年轻僧人出门,换一间厢房暂住。

可她跟着他越走越远,周围的景致也越来越陌生。

他们还是没有到达要去的地方。

慢慢地,她终是察觉了不对,想要逃跑。

但这时的他们好像已经走出了鄞王的地盘,到了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

更糟糕的是,她因为风寒的高热,嗓子变得干涩喑哑,便是连呼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极力稳住混沌的神思,找寻着脱身的办法。

最后,她趁着净空带她拐过一个回廊时,悄悄地逃走。

虽说净空很快便察觉不对追了上来,但她还是为自己争取到了逃脱的生机。

她也不知道她在寺内跑了多久,最后才找到这处假山藏身,躲了过去。

只是她高烧不退,逃离危险以后,竟是在这个角落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玉蓁看着外面的天色,艰难地站起身来。

她不知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只能凭着直觉,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

就在她迷失方向的时候,远处传来的一声喊话,叫住了她的脚步:“沈玉蓁,你要不出来看看,本王带着谁来见你了?”

那声音格外的熟悉。

是这些时日一直萦绕在她脑海的噩梦。

沈玉蓁霎时怔住,扶着楹柱停在廊道上。

与此同时,整列好的官兵也往慈恩寺的大门方向而去,准备去面见瑞王。

就在他们绕过回廊时,好巧不巧,和这边的沈玉蓁撞了个正着。

看着不远处的一众官兵,沈玉蓁呼吸微滞,浑身的血液好像都在此刻停止了流动。

她脊背僵直,铺天盖地的绝望压向她。

是率兵的金吾卫首先发现了她的存在,当即施令道:“快!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呜呜抱歉抱歉,对前面写的不满意,一直在修文

明天就努力更新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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