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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河灯(1 / 1)

奚琼又一觉醒来,正是约好看花灯那天早上。

她挣扎着起身,又轻轻放慢了动作。

梁琢还在她对面小桌上撑着头睡。

昨夜一切她记得清清楚楚,在入梦后仍然念起,甚至重演几遍。

她拉开被子轻轻下了床,连鞋也懒得穿,就这样默默走到他身侧坐下。

她看闭着眼的梁琢,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好好这样看着他了。

但仍旧是那样好看,长大了也好看。

这两百年的岁月似乎没在他脸上留下什么痕迹,她想,只是比以前话说的多一点了。

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不喜欢说话的书呆子。

她想得入迷,以致于并未发现这人睁开了眼。

“你又活了。”

他声音沙哑,倒是奚琼没有听过的音色,带着一点缠绵的滋味。

“啊,是。”

她应声,慌忙从那桌前离开,跳回床上去套她的鞋。

他朦胧着眼看她手忙脚乱,站起身将手伸展开轻轻甩了一甩,再理理自己有些皱了的衣袍,看已经穿好了鞋但仍然坐在床上不肯起身的奚琼,带点笑意道,

“别忘了今晚的灯会,到时候我来找你。”

待他推开门出去,便倾泻一早积攒的温暖日光。

奚琼抬起头来,看见沐浴在日光下这翩翩公子的背影,那屋外的日光就好像也映到了她身上似的。

她起身梳洗,将那铃铛发带又拿了出来梳了两个垂髻。

院外梁陵试图找她。

因为院子被爷爷禁令过不准踏入,于是他便穿着那身红得夺目的锦衣在院外踏来踏去,一直“奚姑娘”“奚姑娘”地叫。

叫大声怕被人发现,叫小声姑娘又听不见,聪明的梁公子在自家府上就做贼似的,双手握着那小厮找来的挖空了心的大竹竿,对准了后院自以为悄悄地唤。

于是传出几声空荡的如同叫魂一样的声响。

奚琼正在那小亭边发呆。

忽听这鬼似的叫唤,还以为她要还魂了。

待她仔细一听,才发觉是梁陵在叫她。

于是她抛下池塘边桌上小点心朝院门去,正巧见那少年瘫坐在一旁。

“梁公子?你为什么不直接敲门?”她疑惑。

梁陵终于见着这朝思暮想的姑娘,于是拍拍屁股立马蹦起来展示自己的新衣服,瞬间将那沾了草叶的袖摆扯直了。

“哎哟奚姑娘,终于等到你!”他将地上竹竿踢走,面色僵了一瞬,脸色很不自然地咳,挥挥手朝她示意跟过来。

“快过来呀,带你去看个好东西。”

奚琼半信半疑跟上去。

他带她来到梁府偏远一些的空地,便见那里散落着几只散了架的风筝。

“秋天都要过去了,你才开始放风筝啊!”奚琼将那地上的风筝碎片拾起来,

“况且你这做的什么散架……”

风筝。

是不成型的蝴蝶。

“看到其中奥妙了吧?”见她不说话,梁陵将另一半拾起来指给她看,正是那支架竹篾相连之处。

“不知道谁做的这风筝,支架相连的手法都是错的。”他笑着说,手指一绕将那小绳转变方向细细打了个结。

少年得意,“这不就好了吗?多简单。”

奚琼手里握着那风筝残片点点头,却在心里演示一遍,若我做风筝,是怎样做呢?

果然,这打结的手法是她所为。

“你这风筝哪来的呀?”她将另外几个碎片捡起来抱在怀里,装作不经意地问这少年,手却微微抖着。

梁陵见她询问,便很不好意思说道,

“从家中旧库房扒拉出来的。”本来想着请你出来一起放来着,谁知道刚一放着试验,只飞了没多远这蝴蝶风筝就自己散了架直直落下来。

差点砸他一头碎屑,老古董果然不好使。

“咳,但是没关系,我已经想到改造的方法了。”梁陵开心地展示,

“奚姑娘你看啊……”

奚琼眼神空空,盯着少年翻飞的手指心里想,梁琢真的是个超级大骗子。

那天他明明很生气,却又将她做的丑风筝记得那么清楚。

她不知道她是怎样说了先行离开的话,提了裙摆就朝来时的路飞奔去,只留下不知所措的少年在原地挠挠头。

奚琼觉得事情可能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无论是那夜奇奇怪怪的梦还是这丑了吧唧的蝴蝶风筝。

梁琢似乎,比她知道的要更加喜欢她。

更加喜欢,也更早喜欢。

她突然停下脚步。

是先知道那件事,还是先喜欢。

如果是先知道那件事再喜欢,她大可现在就向他坦白一切,结束一开始就错误的源头,从此二人重新展开序幕,自己不必再扭扭捏捏。

可要是先喜欢才知道那件事呢,他那样规矩一个人,怎么会容忍自己继续喜欢一个骗子。

骗子,她就是一个骗子。

他既然现在喜欢她,说明他还并不知晓,至少不知道全部。

没有谁会喜欢一个骗子,那次小亭之中的提醒,可能就是他的警告,警告她最好自己说出来。

......

怎么他越是喜欢她,她就越是恨自己。

奚琼怔怔地看那裙摆下被抖落的花。

她自私地想要梁琢喜欢她,回应她年少莽撞而有意的接近,又不希望他不要太喜欢她,至少不是现在这样一味付出和摧残自己。

她不笨却也不怎么聪明,每每她想出什么应对的方法来使自己心安理得留在他身边,马上又会被他打败。

方法总是失效的。

没有办法了奚琼,她在路上想起这句她曾经数次对自己说的话,没有办法了。

于是她竟伸出手,想去摘手腕上系着的红绳玉坠。

手上没有感觉的,因为它也同样冰凉。

“奚琼。”她身后传来梁琢冷淡声音,

“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他腰间玉玦难得发出几声清脆的声响,正离她越来越近。

“没什么,出来看看花。”她转过头笑着说,整个人浴在日光里,头上两个束着铃铛的垂髻晃了晃,

她只看着屋檐处那人青袍,甚至不敢对上他眼睛。

“日头太大,我先回去。”她转身欲走,却听身后那人又提醒一遍,

“院外棠树下等你,我们去看花灯。”

“......好,我记得的。”她并未转身,只将脚步为他停顿几秒,实在像慌张逃离。

直到夜色深沉,一身湖绿色袄裙的姑娘才从那紧闭的小屋冲出来,越过盏盏明暗灯火直奔院外棠树去。

有人提灯在那里等她。

“梁琢!”

她一边唤他,一边抬手扶住自己头上好不容易插对称的四支桂花小钗,仔细一看,那细白手腕上带着的红绳玉坠子却勾着了那细细的杏色流苏。

她就那样手忙脚乱的朝他奔来。

“嗯。”他在树下应她一声,“要帮忙吗?”

她无奈点点头。

于是他就将那灯笼递给她,仔细去理她手上的混乱,顺便将那小簪子插好。

当他将灯笼拿回来,那莹白的手却在灯下刺眼似的,将奚琼逼得离他远了些。

“当心看不到路。”他提醒她,那灯笼就移过去一些。

奚琼摆摆手,“不用怕,这四处都是灯呢。”

他不言语了,伸出去的手并没有收回来。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又移了过去。

这灯足够两人共同踏过这暗处。

梁府离灯市很近,并不要多久的路程。

奚琼就这样与他并行,实际也是他放慢了脚步候着她。

京城早就取消了宵禁,这灯市会开到很晚。

一路上多的是手拿各类花灯的少年儿女,甚至是携着孩童的青年夫妻,笑声喊声,充斥着整个街道。

花灯多样,多的是可爱的动物和花朵形状,但也有看不懂形状的怪状灯。

“您好您好,让让我好么?唉你别挤我啊!”

“买花灯嘞,好看的小兔子灯嘞!”

......

越往前走人越多,而这人潮几乎就要将他们冲开。

奚琼一时不察,就要被挤倒在旁边粉衣公子的身上,好在梁琢一把抓住她拽了回来。

“奚琼,想买灯吗?”人声嘈杂,于是他附身在她耳边问,“那处有一个小摊。”

奚琼在一片人头中几乎就看不见那小摊,只见那摊前人挤得更甚,于是大声回他,

“不去那个行不行!你跟着我走啊!”

她抓着他的手,越过这汹涌的人潮到远处的桥边去了。

“我刚见这儿有一家,卖得也差不多。”她携他走到那小摊,看那几个挂着的小莲花灯。

实际上相差很大,他想。

刚才那处买的是提灯,这里是河灯。

那小贩正愁现在没人买他的灯,见人来了忙自顾自介绍道,“呀这位夫……姑娘好眼力。”

“我这的河灯可是这全京城最好的,快看看喜欢那个?”

奚琼看着这各式各样的河灯,却瞄到一旁的护城河,疑惑道,“京城不流行放河灯了么?我看这河里好像也没多少灯。”

小贩稀奇地一挑眉,话口开了,问道,“姑娘,你不是京城人吧?看你岁数也不大,这京城流行放河灯早就是多久的事儿啦!”他摇了摇头。

“奚地。”

梁琢忽然开口,“我们二人从奚地来。”

小贩见那姿容不凡的青年开了口,竟说他们是奚地来的,更是纳闷,

“奚地也不兴点河灯啊……”

奚琼捏紧了另一只手,忙叫他继续说京城,才叫这小贩重新开口。

“嗨,至少要有个百年吧,那……咳那位将军占城之后,屠杀了多少前朝的百姓啊!那么多的死尸,堆得山一样高。你猜都投到哪里去了?”他一拍大腿,声音大起来,直将奚琼一震,

“不就是这护城河里嘛!”

“不瞒姑娘你说,”小贩点了点自己的小招牌,“我家世代靠这手艺活,早些年流行,还开了个店嘞!多少夫人小姐来找我祖上定制,多好!”

“这不,您看看。”他看自己摊前寥寥无几的人,叹口气,“到了我这辈,就只剩下个小摊了。”

或许是真情流露,小贩看着这两个来买灯的漂亮年轻人也真诚不少,见奚琼手里提了两个河灯忙道,

“姑娘你看我们有缘,喜欢哪盏我直接送你好了。”

奚琼心里莫名焦急,却摇摇头,在腰上荷包翻翻找找。

“这是您应得的,不必舍弃。”

是身后梁琢放下一颗银锭,朝那小贩微微点头,“为工为匠者,值得钦佩。”

小贩忙将那两盏灯给奚琼提出来,感激涕零地说欢迎他们下次来,他肯定还在这河边等着。

而奚琼仍旧在翻她的荷包。

“奚琼,”直到身边梁琢唤她一声,

“去放灯。”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新年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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