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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你怎么在这儿(1 / 1)

上书院读书这事周父第二日就和周灼说了,周灼心情仍不是很好,听了他的安排更是沉默下来,半晌才道,“爹为何突然要把我送去书院呢?”

周父笑笑,“家里请的先生到底比不上正经的书院。”

“你整日闷在家里也不是好事,去书院以后还可以广交善友。”

广交善友……

周灼一瞬间想出口问他,是不是又想让他去讨好哪家的公子?

话在嘴里转了半圈,最终还是吞了下去,却如巨石一般,顺着喉管沉沉地砸到心里头,生疼。

他只点点头,“好,儿子知道了。”

周父目光温柔了些,担忧问,“自昨日从林家回来,你便有些不对劲,这是作何?”

他有时候确实很关心他。

周灼垂着眼,“没事,只是儿子有些累。”

他自己也说不清内心的感受,又如何向他人道来?

那种微妙的情绪,像是青青荷叶上托举着的一串露珠,稍微被风吹得往哪边倾斜一点,就会“啪”地落下,摔得四分五裂,水花四溅。

他不想承认,但也很难否认,从昨日到现在的异样情绪实际上都是因为林净澄。

往日那个对他温声软语,呵护到极致的女郎怎么如今将冷脸面向他了呢?

他初始还有些欣喜,觉着自己终于摆脱了这缠人精,随即便是不适应、不舒服,属于他的东西,就算是丢了扔了,也还是他的!他人若是染指了,他就浑身难受。

所以林净澄应该像以前那么对他,怎么她的温柔都给了旁人呢?——那个看着就不简单的,实在是会装可怜的男子。

但最让他难以接受的实际上还是自己此刻竟因她对自己的冷脸有些隐隐的后悔了。

这算什么!

不知道他的复杂心思,周父细声安慰了他几句便离开了,没多久周彦竟来了。

周灼觉得烦躁,“你来做什么?”

周彦温柔一笑,“外头凌霄花开得正盛,想邀哥哥出去赏赏。”

实际上是周父叫他来的,说是来开导开导他哥哥。

可其实又有什么好开导的呢?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在周彦看来,周父和他哥哥实在有一些贪心了。又想攀上李家女郎,又吊着林家女郎,这就算了,还要去结交别的女郎,世上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呢?

但他若是这么说了,决计得不到他们的好脸色,还不如顺着他们的意来,也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周灼扯了扯嘴角,“没兴致。”

周彦也不恼,给自己倒了杯茶,微笑道,“哥哥是为了林女郎的事情而烦恼吗?”

周灼沉默,周彦这下便肯定了,说道,“昨日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他话语多了些感叹,“多亏了哥哥。”

周灼抬眼,不知他这话是何意,感觉有些被冒犯。

他觉着,自己这庶弟同林净澄那弟弟有极大的相似之处,说话时听着都很柔弱,实际上凌厉得很,刀子扎得又快又准。

周彦一笑,“哥哥莫恼,阿彦这是真心羡慕哥哥。”

周灼皱眉:“羡慕?”

周彦点头,“是。”

“羡慕林女郎对哥哥这般死心塌地……”他轻声,似乎只是自己一时不小心说出来的话,很快就改口道,“哎,阿彦一时嘴快,忘了哥哥最烦听这话,还请哥哥不要怪罪。”

周灼心里动了一下,面上却不显,冷着脸道,“说一半留一半做什么?”

“故意吊人胃口么?”

“说清楚。”

周彦似乎有些讶异,但很快调整过来,斟酌道,“我说,林女郎……”

“她似乎还是对哥哥余情未了……”说完,他略有些犹豫地看着周灼。

周灼抬眼,似乎很不爽,“何出此言?”

“说些不是的话,哥哥可别怪我。”周彦压低了声音,“那林家昨日平白受了指责,定是要发怒报复的,可哥哥一去,他们却不计较了……除了林女郎能求情,还有谁呢?那可不就是林女郎心里还有哥哥?”

“倘若是旁人,这事哪儿能这么轻易便结束了?”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看她还念着哥哥呢,□□后可要小心了些。”

周灼凝眉听着,表情不虞,心头却莫名轻快了些,皱眉斥道,“说这些做什么?”

周彦观他神色,心中可笑,连忙认错,“阿彦糊涂了,哥哥莫要怪罪。”

周灼绷着脸,“谅你这次,下次莫要再说这些话,让我爹听到了,少不了你一顿骂。”

周彦目的达成,“诶,阿彦知晓了,多谢哥哥警醒。”

只是短短几句话,周灼的心情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他就说,一个人的感情怎么可能变化得这么快?

当初他伤她太深,所以她才冷漠以对,可最终还是心软,所以才没有对他们周家计较,她心里终归是有他的。

想通这个事情,周灼有些轻松却又有些不悦。

一方面感觉事情还在掌控之中,林净澄对他尚有余情,另一方面他还存余着许多被林净澄纠缠的烦闷感,想要把人彻底甩开。

先前她竟然敢这么对他,那就先晾着她几天,倘若她来找他,他定不能理会。

然而,周灼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完全是自作多情了。别说林净澄没有来找他,就是想都没有再想起他。

明日就要去书院,林母和林父为了送这两人,尤其是江如练,特意推迟了生意留在家中。

江如练似乎紧张得很,早早便开始收拾物品,一遍又一遍地清点,生怕遗漏了什么,一直到了晚上还提心吊胆的,仿佛去的不是书院,而是什么可怕的鬼屋。

林净澄安慰他,“不必紧张,咱们每十日便能回一次家。”

江如练抿着嘴,神色有些不安,脑袋渐渐弯下来枕在压着桌面的手臂上,歪着脑袋和她倾诉心事,“姐姐……我有些怕。”

因为这个姿势,他颊侧的几缕黑发垂落下来,靠近在红润润的唇边,更显得唇如染赤,肤如凝脂。

林净澄垂着眼,“不用怕,有我在呢。”

江如练蹭了蹭手臂,渐渐向她靠近了些,模样带着依赖,“白鹤书院是何模样的?”

应该不像他以前见过的书院那样简陋,是不是雕梁画栋,气派宏伟?就如同这京城里高矗的亭台楼阁。

林净澄于是笑,“明日去你就知道了。”

她说不出来,因为她自己也不知晓。

江如练于是垂下眼,长长的如鸦羽般的睫毛落在眼睑下方,又如蝶翼惊飞般抬起,“姐姐会来找我么?”

眼里的神色有可怜,有期待。

林净澄又笑了一下,“当然会。”

江如练肉眼可见地高兴了些,林净澄继续补充道,“而且回家之时我们还可以一起回。”

“可惜你我不在同一个班级,否则会方便许多。”

考虑到江如练目前的水平,林母特意将他送进了比较基础的班级,而林净澄则是在另一个班。林净澄实则也该同江如练去一个基础班,可依照原主的水平肯定不需要去,为了不露馅,她不能去。

得到肯定的回答,江如练心中放松许多,可长睫又再次垂落下来,遮住幽深的眼瞳,话语不安,“同窗们会不会不喜欢练练?”

这在他心里其实是已成事实并且无法避免的事,在这混流般的京城,因为他的出身,他的处境,注定是要受到排挤和嘲笑,就算他不说,别人也会知道。

可林净澄斩钉截铁,“不会!”

江如练:“为什么?”

林净澄:“我就很喜欢练练,练练这么可爱,不会有人讨厌练练的。”

“而且——”林净澄稍微思索,继续道,“你管他们喜不喜欢,只要做好自己就够了。不喜欢你的人,无论你做什么都是罪过,喜欢你的人怎么看你都觉得好。”

江如练心里头痒痒,抬眼对着林净澄弯弯眉,翘着唇角小声道,“那我也不要别人的喜欢,我只要姐姐的。”

他的目光变得很柔软,带着可怜,“肯定很多人喜欢姐姐,想和姐姐做朋友,姐姐届时会忘记我吗?”

真羡慕那些女郎,能和她一块读书。

这是什么破问题,林净澄回答,“当然不会。”

她忍不住皱眉,“我怎么会忘记练练呢?”

江如练心提起,目光深处微微闪亮。

林净澄摸摸他的脑袋,笑道,“你可是我最可爱的弟弟。”

江如练抿唇笑。

实际上,他还并不真正地明白如今这种因为一个人的话而心情忐忑的情绪,因为沉浸在其中,难以脱身,偶尔冒出来时只觉得有些微妙的异样,并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沉沦,等发现了,也来不及了。

他轻声,“练练也不会忘记姐姐。”

林净澄于是忍不住笑,“这是在做什么?我们只是去读书了练练,不是再也不见面了,不用这么伤感。”

江如练撇了撇嘴,脑袋转到另一边,用后脑勺对着林净澄,声音闷闷的,“可是一想到不能和姐姐待在一块,练练便难过得很。”

他细数种种不好,“不能和姐姐一起读书,也不能和姐姐一起用饭,还不能给姐姐做好吃的。”

不能接收到她看似冷清实则温柔的眼神,不能看见她唇边那一抹轻柔的微笑,不能听见她唤他“练练”的,宛若玉石碰撞的温凉嗓音。

林净澄终于觉出他有些黏人了,沉思半晌,斟酌道,“这样吧,你想我的时候就给我写字如何?”

“倘若你的字练好了,我就送你一个礼物,怎么样?”

江如练迅速抬起头,眼瞳燃了一点星火,看着她说道,“真的吗?”

林净澄点头,“自然是真的。”

江如练凑上来问,“什么礼物呀。”

林净澄闷笑,“还不知道呢。”

“反正——”她拉长了语气,“练练你就等着吧。”

——

翌日晨曦,云雾稀薄,赤橘色的太阳从偏远黛色山顶隐隐而出,半边金光穿破云层,纷纷扬扬落在琉璃瓦上,反射出一道道耀眼的金线,光芒万丈。

林净澄和江如练坐在马车上,车厢里头还有林母、云离云和,五人一同前往白鹤书院。

白鹤书院位于京城以东,坐北朝南,依山水之势而起,占地近三千平方米,建筑材质以石木为主,整体风格清雅而不失恢宏。书院设有藏书阁、明伦堂、校书堂、思贤台、慎独居、白鹤山以及演武场等,文武兼修,文史算数和武术等皆有涉及。

男女学子讲堂均在一处,班级也是混合制的,以年龄和已有学识分班,斋舍则各分东西,男学子位于西,女学子偏东,二者距离较远。此外,还特别设有启明院,凡六岁以上孩童均可入学,是为开蒙。

坐了将近两个时辰的马车,一行人终于抵达书院。孙首士,也就是负责管理书院事务的执事,正等待着他们,林净澄和江如练进了里头,先恭恭敬敬唤了一声老师,待林知烨和孙首士寒暄完毕,两人随后才在她的安排下分开,被人引着向不同的方向去。

不料分开得这般快,江如练一愣,忍不住看向林净澄,却见她只垂眼专注地听着引路人的话,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等引路人说完了话,林净澄才回头看他,原本因为颜色淡而显得有几分冷清的眼眸柔和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练练别紧张,若是有事,就来找我!”

江如练感受到落在自己头发上轻柔的触感,弯眉笑了一下,“好。”

林母又分别嘱咐了二人几句话,才让他们离开,随后又对着孙首士说道,“小女顽劣,还麻烦首士照拂一二。”

长久以来,她给白鹤书院捐过不少银钱和书籍,算是白鹤书院的贵人,孙首士懂得这事,自然不会推脱,拱手道,“善人不用担心,我瞧令女处事淡然,是成大事之人。”

“各位老师向来惜才,定会倾囊相授,不负善人所托。”

林知烨微微一笑,又拜托她不要透露自己给书院捐了银钱之事,免得林净澄以此自矜,生了懈怠之心。

至于江如练,她觉得放心得很,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

慎独居便是学子住宿之地,林净澄和江如练分别在各自的地方放置了行囊,又去领了书院分配的些许物品。

带林净澄的人唤作李玉堂,并非老师,而是林净澄的师姐。在林净澄收拾好物品以后,她又带着她去书院各处逛了逛,将书院的景观建筑以及各处楼阁的用途一一做详细介绍,林净澄跟在她身边安安静静听着,不解处则出声询问。

二人没多久,行至一处繁树浓荫,李玉堂遥遥指向远处的斋舍,说道,“师妹,那儿便是男学子所居之地。以明清门为界限,女子不得踏入。”

林净澄点点头,目光顺着她的手指看向哪几处房屋,心想练练就在里头,不知道是住在哪一间,也不知道舍友是谁,条件如何,可惜他们二人现在不能见面,也不能问清楚。

还在可惜呢,背后却忽而传来一道略有些耳熟的男子惊呼声,“林净澄?!”

林净澄回头看去,目光触及身后的人,分别是两个男子,一个是引路的师兄,另一位却是她识得但并不想见面的——周灼。

神色微淡,新入学的好兴致瞬间没了一半,她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竹马的迷惑信任:

林净澄:我们各过各的,互不相干!

周灼:她在骗我

周彦:林女郎对哥哥余情未了

周灼:你说得对

林净澄&江如练:晦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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