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阚岁岁坐在电脑前查阅了大量之前京剧团去国外演出的资料，而且对所有的节目单都誊抄了一份，仔细比对和阅读，渐渐有了一些想法。她坐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非常认真地在思考这白天刘叔跟她说的事情，戏是唱给台下观众的，还是唱给演员自己的！
这一夜岁岁想了很久，很久。
而另一边，“滕先生吗，我是佟经理。”电话里佟经理的声音很低沉，但滕子川很兴奋。没想到刚过去一天，“佟经理，您好，我是滕子川。”
“我们接到了上级通知，最近我们要出国演出，您上次说的是C市吧。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这次的工作正好是去哪里，所以我给您打电话。”
滕子川听到这个消息，非常高兴：“太好了，佟经理。我爷爷是在C市，这次机会太难得了。”
滕子川继续追问道：“阚小姐也去吗？”
佟经理在电话那头的声音稍逊为难：“这次是出国交流，目前剧团内部的演员名单还没有下来，这个我没有办法告诉您。”
滕子川当然明白，“您能给我打这个电话，我已经很高兴了。非常感谢。”滕子川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不能让爷爷看到那么精彩的演出，但是能完成他欣赏京剧的心愿，依然非常难得。
滕子川处理完手头的事情，确定好自己回程的机票，不经意又来到剧院门口，看着今日的演出水牌，滕子川买了票走进了大厅，等待开锣。
原本他进来的时间就临近了，他刚一坐下，剧场里的灯光一下子就暗了下去，随着鼓点响起，戏开场了。
海岛冰轮初转腾，见玉兔，见玉兔又早东升。
今日的阚岁岁与上次的扮相不同，上次的穆桂英英姿飒爽，今日的杨贵妃雍容华贵。
这让从小就对京剧耳听目染的滕子川对京剧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只是祖父爱听就陪着听，如今他越发感受到国粹的美丽。虽然剧院里面都有不得录音录像的要求，但是他在征得佟经理同意以后，给爷爷录了一小段，相信爷爷会十分高兴的。
今天的演出又博得了满堂喝彩。
剧团内卷悄然开始。
到了团长审核节目的时候，大家提交的剧目清单早早就放在了团长的桌子上。
佟经理给团长的杯子里蓄满水，“您这看了半天，决定了没有啊。”
团长将清单放下，抬头看着佟经理：“这武生、老生，花旦的都没有什么问题，就是这个青衣和花旦……”
佟经理看着团长纠结的表情，旁敲侧击地问：“不满意？”
团长看着佟经理：“倒也不是，你来看看，你说说哪个更好。”
佟经理走近了发现一张纸上写着几个剧目，而且都是团长的笔记，“这几个都不错啊，而且相互互补。”
团长叹了口气：“是啊，就是因为这样才难选啊。都不错，而且每一个都是经典佳作，我相信她们也都能演好，可是……”
佟经理不明白团长的意思：“您这还担心什么？”
团长：“这次出国演出的意义重大，我只是担心不够好。”
佟经理笑了：“你看，你说都是经典，怎么又怕不够好了呢。”
团长：“每一出我都看过她们的演出，基本功扎实，唱腔也不错。可是对于这么重要的演出，这些剧目是不是会显得有点单薄？”
佟经理又认真地看了看几出戏：“这没什么问题啊，这些剧目咱们在各大演出里面都唱过。”
团长：“就是因为经常唱，会显得不够重视。不过这里面有几出我倒觉得可以考虑下基层的时候用。毕竟都是百姓们耳熟能详的，我相信更合适基层演出。”
团长想了想，最后在提交上级审核的清单上又写了几个戏码。
佟经理看着那都是阚岁岁跟他提过自己要演的几出。
看来这个丫头这次确实是下了功夫研究的。
没过几天，最终的审核剧目都已经确定下来了。
接下来就是演出审查了，团长将剧目贴在剧团通告栏里的时候，大家都看着剧目讨论着：“怎么是这出戏，唱起来难度极大，而且我们最近几年都没有演过。”
“我觉得这出戏适合去国外演出，毕竟是演给外国人的，这戏看着就热闹。”
“光热闹也不行啊，也得有真材实料，有代表意义啊。”
阚岁岁站在人群最后，听着大家的议论，默默地转头去找佟经理了。
“师兄！”阚岁岁一进门就看见佟经理在忙碌着什么。
佟经理一见是她，就赶紧将手里的东西合上，起身迎了出去。
阚岁岁明白此刻她进去并不合适，也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你看通知了？”佟经理问。
阚岁岁笑着说：“是啊，真的确定了吗？”
佟经理：“这通知都贴出来了，你还不相信啊，你就回去赶紧准备演出审查吧。”
佟经理给了阚岁岁一个鼓励的眼神，阚岁岁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C国，滕子川将手机里录下来的视频播放给爷爷看，爷爷笑得眉眼弯弯：“果然不愧是肖老的徒弟，别看年纪轻轻这神韵，这念白，都是下了苦功夫的。虽然她演出还有些稚嫩，但是我相信这姑娘将来必成大器。”
滕子川坐在爷爷身边，也笑着说：“爷爷，您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爷爷的目光望向远方，好像在思念那些久远的事情，“当年我看肖老的演出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个小伙子一定能成名成腕。他们是把戏当做命来看的，他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演绎着台上的悲欢离合。你说他们能不成功吗？”
滕子川就这么坐在爷爷身边陪着他一起看那夕阳西下。
输掉审查演出的师姐垂头丧气的，她其实心里是佩服阚岁岁的，但是嘴上却依然逞强。“要不是师傅把看家本领都交给了你，你以为你现在能拿到出国演出的机会吗？”
阚岁岁：“还是师姐承让了。”原本是客气的一句话，惹得师姐身边的别的青衣鄙夷地说：“你以为你跟佟经理关系好，就能一步登天啊！”
“说什么呢！”团长的声音在几人身后炸响。
几人惊慌失措地看着身后的团长，不敢做声。阚岁岁也垂着头站在人群里面，默不作声。
团长严厉地说：“技不如人，就要勤勉练习，哪有你们这些做师姐的人在这里诽谤自己师妹的。你这么说他，你把自己放哪里了，你把肖老放哪里了！我看你啊，就应该跟着我去基层好好锻炼锻炼。”说着将手里的剧目清单拍在了青衣手里，“你好好准备。”团长瞪了师姐和青衣一眼，转身要走，“岁岁，你来一下。”
等阚岁岁抬头再去看团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楼道的尽头。阚岁岁原本是个绵软的性子，可是这次团长却让她做了演出的领队。
“团长，我……”阚岁岁刚想说我不行。
团长一句话就给她堵住了：“你行，这次考核不管是基础考核还是业务考核你都是第一名，所以啊，这个队长非你莫属。再说了也不是你一个人，小佟管理，你怕什么。你就好好干！”
阚岁岁和佟经理这边紧锣密鼓地准备出国演出的事宜，眼看时间越来越临近了。
C国□□的宣传海报早已张贴，无论是亚洲人还是欧洲人，都络绎不绝在购票。
演出一共安排了五天，提前半个月票依然销售一空。
滕子川就陪老爷子天天来看，每场都是座无虚席，掌声雷同。
随行的还有滕子川的舅舅一家三口。
舅舅一家对于京剧的爱好并不是很热衷，只不过这次演出很多大人物都回来看，他们是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结识人脉一个渠道。
到场以后也不着急回自己的包厢，而是站在大门口与各色人等热络地打着招呼，谈论着自己生意场上的事情。
阚岁岁今天因为见了使馆负责人，所以快开场了才匆匆赶回剧场，正好遇见了站在休息厅门口的滕子川舅舅白林，白母和白慧欣。
白林正在高谈阔论：“这京剧就是没有咱们的歌剧好听，而且你看看演的什么啊，根本看不懂。”
阚岁岁对于这样诋毁京剧的人根本不屑一顾，准备跨不离开，没想到却跟白慧欣撞到了一起。白慧欣见是个年轻女孩：“你这人怎么走路也不看看！”
阚岁岁礼貌地退了一步：“不好意思，是您刚才没有注意到我。”
白慧欣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你什么意思，是我撞的你，你怎么撞了人还不承认啊。”
阚岁岁看马上开锣了，着急回后台：“这位小姐，这里是剧院，请您不要大声喧哗。而且刚才明明是您退了一步才撞到我的。我现在要去后台准备演出，您自便吧。”
白慧欣一听她是演员，略显得意地说：“演员？那在国内不就是个戏子吗？”她嘲笑着看着阚岁岁。
阚岁岁脸色涨红，“这位女士，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
白慧欣不依不饶：“哦，我怎么了？我再怎么着也比个戏子强吧。”
“白慧欣！”一个男人醇厚低沉的声音，夹在这微怒的情绪。
白慧欣见滕子川向自己走了过来，赶紧钻到白母身后，不敢出来。
白林：“子川啊，你不去看着爷爷怎么过来了。”
滕子川：“我要是看着爷爷，是不是就看不到她这么胡闹了！”转而又向阚岁岁欠了一下身子，“阚小姐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
阚岁岁瞪了一眼白慧欣，没有理会任何人径直走进后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