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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1 / 1)

祁颂回清榭时,夕阳洒下最后一抹余晖。

忙活了一下午,既没解开心中的疑虑,又被茶楼那说书的破本子扰得烦躁不已。

祁颂一头扎进书房,下人们连茶都不敢奉一杯,生怕触了霉头。

书桌上端正摆着几页纸,是今日课堂的笔记。

笔记末尾,一行娟秀的小字赫然映入眼中:他日若遂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祁颂心中平静沉闷的内心像是被乱石砸中,激起层层涟漪。

这是……他写的?

“主子,宋公子求见。”

幽深的眸子盯着宋知瑜看了半晌,祁颂才悠悠开口:“何事?”

来KTV你。

“来向殿下求个答案。臣自知僭越,先行告罪。”

祁颂不动声色。

“世人皆传,三皇子是储君不二人选。臣想问一句,您是已经认命了?”

……此话一出,空气凝滞。

祁颂眼角骤然一沉,语调低缓冰冷。

“宋珩,你放肆。”

“扑通”一声,宋知瑜爽快跪下。

“殿下天资卓绝,性情纯直,胸有韬略。您既然瞧不上兰亭矫造卖弄、沽名钓誉的做派,那为何不奋力一争,而要把这天下江山让给一个自己看不上的人呢?”

为什么,让给,看不上的人?

这也是宋知瑜的真心话。

作为生意场上阅人无数的金牌董秘,她坚信祁颂就是块上等的璞玉,只待雕琢必定大放异彩。

可是少年贪玩骄狂的脾性,仗着天赋而不屑勤奋的清高,在悄无声息中消磨着天赐的礼物。

抛开立场不谈,宋知瑜也很是为其惋惜着急。

屋内沉寂不语,只听到略显沉重的呼吸。

宋知瑜咽了下口水,想尽力平缓急速跳动的心脏。

这些作死的话,无疑是一剂猛药!是豁出性命参与的赌局,是饱含试探与猜测的博弈。

而她,并无必胜的把握。

宋知瑜一下下数着自己的心跳,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一声遥远的轻叹:“起来吧。”

“哈哈哈哈做得好!等这画报传遍京城,我看老七跟那宋珩如何舔着脸在上书房立足?”

兰亭里传来一片笑声,五皇子扬着手里的画纸眉飞色舞。

“谢五殿下夸奖。”何晟恭敬施礼,转而打量三皇子,盼着能得到只字片语的肯定。

祁钰仍是喜怒不形于色,只是微微上扬的嘴角显出此刻的好心情。

“五弟,你这次玩笑开大了,何晟也要被你带坏了。”

柔和的语气,让人分不清是责备还是怂恿。

“三哥,你就是太好性了!宋珩那小子竟敢为了老七摆你一道,当真是有眼无珠!他这两日受的罪就是活该!”四皇子恨恨道。

刚挨了五十藤条,又要抄书百遍。就算能抄完,手也要废了!

宋珩这两天本就处在舆论中心,名声受损。

等这画报传阅开来,面子便是彻底碎了一地,再难立得起来。到那时,祁颂还会留一个现眼包在身边?

被夫子责罚的事传出来不算完,还被故意画成女子般柔美模样,这对大祁男子而言称得上奇耻大辱了!

什么擢选魁首,御笔钦定?只怕羞得他自请出宫,灰溜溜滚回家去!

祁钰看向面带喜色的何晟,状似无意道:“在上书房,考试才是最要紧的。本期的小测,何晟也定能一如既往稳居榜首。”

被点名的何晟身子都绷直了,显然听出了弦外之音。

上书房每十日便有小测,只作为鞭策督促之意,陛下也很少过问。月考才是皇子们的噩梦,结果必定呈报御前。

皇子与伴读的成绩分别排榜,三皇子和何晟则无论大小考,均次次霸榜。

众人调侃,兰亭只要不缺考,大家争个第二便是好的。

至于宋珩,据说擢选时甚是出色。

可大家到底还没见识过,所以这次的小测,整个上书房都在盯着看。

三皇子的意思何晟明白:别给我丢人!

话虽如此说,但大家心里的天平还是倒向兰亭。

上书房的天,可不是那么好翻的!

与兰亭中的欢乐不同,清榭的书房里,满是昂扬躁动的气息。

祁颂承认,自己的确被那句话狠狠戳到了心窝!

想到今后朝堂得势之辈尽是祁钰之流,祁颂畅想的君贤臣直的内心秩序轰然崩溃。

自己的失败固然难过,可宿敌的成功则更令人揪心!

祁钰,是谁,都不能是你!

宋知瑜满意地点点头——气氛到了。

这时候的祁颂,跟得知要被许给崔福时的自己一模一样,恨不得当场吃书。

可是没有系统的加持,补习计划还是要一步步来。

从时间推算,祁颂晚了三年入上书房。

要补习的书卷少说也有三十本,最忌心急贪多。况且还要兼顾每日功课,这对二人都是不小的挑战。

唯有靠时间换质量,以量变求质变。

宋知瑜陷入沉思,不由得代入了工作时头脑风暴的状态。脑海中闪现无数的念头和计划,反复斟酌。

眉头微蹙,神色肃然而坚决,透着不容置疑的底色。

祁颂定定地望着,愣在原地。

封存的记忆瞬间涌现,和面前的画面交汇、融合。

这张脸……这份坚定果决的架势……那个抱在怀里即将砸下去的梅瓶……

“殿下?”

祁颂猛地拉回思绪,低头撞见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

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瞳中写明了疑惑和关切。

“咳咳。”

祁颂虚咳了几声掩饰走神,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

宋知瑜见他心不在焉,唯恐是过了三分钟热度:“不如殿下先温习今日功课,补习计划容臣细细斟酌?”

祁颂匆匆应下,望着眼前人行礼告退。

回到房中,宋知瑜呆坐了半晌。

自己这算已经参与党争了吗?

帮的,还是原书中人人得而诛之的大反派。

原书自己并没有细看,祁颂是如何从一个顽劣少年一步步自取灭亡的,宋知瑜不得而知。

也正是这中间缺失的片段,带来了巨大的不安,让她每走一步都陷入思前想后的纠结之中。

反复诘问自己,是否某个决定稍有不慎,轨道便发生了无可挽回的偏离。

回想自己穿来后的每一步,似乎都是被形势逼着走。命运给了她选择,可她似乎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出路。

想到这里,宋知瑜心中的负担稍稍松了些。

在半刻钟之前,她所有的努力都只是为了给自己挣一条安身立命的出路。

可在与祁颂达成辅佐的“盟约”之后,宋知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背负起了“引人向善”的社会责任感。

毕竟,祁颂的命运,牵扯到了太多人的性命安危。

宋知瑜暗暗下定决心:鞠躬尽瘁,倾力相付。不为祁颂,也要为了……世界和平?

晃了晃脑袋,排空这些杂乱的思绪。

宋知瑜瞥了眼桌上,一沓子密密麻麻的纸张。是夫子罚抄的文章,都是下午时候花了几分钟打印好的。

宋知瑜可不是一根筋的酸腐书生,这种效率极低的重复性惩罚措施,自己可不会傻到咬牙坚持。

横竖有的交代就行。自己还是养好体力,明日起,真正的董秘生活要开始了。

用完早膳,宋知瑜照常前往院中候着。

前脚刚迈出房门,就见祁颂从正房走出来。

一身玄色锦袍衬得脸色明净如玉,仍旧是高高束起的发髻越发显得人挺拔干练。

兴安麻利地给系上赤色披风,衣角随风翻飞,三两步飘到宋知瑜跟前。

宋知瑜揉了揉眼,这才确认当真是祁颂。

想到伺候他梳洗的诸多规矩,这厮只怕起得比自己还早。

看见宋知瑜惊讶的眼神,祁颂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忽然勤奋起来,怎么还有些不好意思呢?

没好气地白了宋知瑜一眼:“走啊,等着坐轿呢?”

说着,迈开两条大长腿走得脚下生风,宋知瑜提着书屉一路小跑将将赶上。

宫中长街,月色照着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朝上书房走去。

一路沉默,宋知瑜却是不停瞄着祁颂,无声偷笑。

孺子可教嘛!明确了目标,效果立竿见影。

果然,打脸敌人比提升自己更能催发斗志!嘿嘿,这“丑陋”的人性弱点。

“啪嗒——”

宋知瑜不防备,脑门儿突然被敲了一下!

正要细看,祁颂捏着卷成细筒的纸伸到自己眼前。

“看完再笑。”

宋知瑜接过来展开,借着月色和路过宫苑门口的灯笼,这才把整幅画看全。

祁颂背着手走在前面,语带嘲弄:“还笑得出来吗?”

听着身后没了动静。回头一看,宋知瑜正扬起脸,抿着嘴浅浅一笑:“画得六分像吧。剩下四分,许是因为心偏了,也就走了样了。”

“你不生气?”祁颂有些诧异,想了想还是出言安抚:“这件事我自会出手。既已是我的人,便不许由着别人这般污蔑!”

宋知瑜有些发愣地眨巴两下眼睛,转而笑意更深:“我为什么要生气?夫子责罚是事实,这本就是我身为伴读之责。”

“可是……可是独独把这一幕添油加醋画出来……”

“很丢脸是吧?”宋知瑜边说边有条不紊地卷好画纸,“是等着看我无地自容?羞愤不已?恨不得自请归府,再不踏入上书房半步?”

宋知瑜坦然而嘲弄的语气,简直像在说不相干的人。

祁颂定定站着,不知如何接话。

“殿下,恕臣说句冒犯的话。这一招,真是太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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