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摇芝在颤栗。
兰庭厌的气息完完全全包裹住了她，那种冰冷的、黏腻的、散发着若有似无诡异香气的气息，一点点攀上她的脊背，游走过她的腰、肩和后颈。
那怪异的腔调说的每一个字都跟砸在她耳畔似的，让都摇芝的脸愈发红。
“是……这也是表情……”她说话的气息虚弱，眼睫颤着，“表达……表达人……害、害羞……或者羞耻、不好意思……比如看到喜、喜欢的人……或者做错了事被人发现……有时候人愤怒也会脸红。”
都摇芝艰难地说完。
兰庭厌：“喜欢？”
都摇芝神情空白了一瞬。
一截银白色触手从她胸口的衣服里伸了出来，颇有几分可爱地搭在她肩膀上。而它隐没在衣服里的部分，盘旋在她整个上半身，把她完全缠住了，显得衣服都鼓鼓囊囊了起来。
关于人外，都摇芝理论经验丰富，乱七八糟的书、漫画、图看过不知何几，但实际经验……穿书前她一个普普通通女大学生怎么可能会有跟人外的实际经验！！！
之前触手隔着衣服蹭蹭她缠缠她她还算接受良好……现在……黏腻触手和她肌肤的亲密接触，让都摇芝直接地、彻底地宕机了。
兰庭厌询问的语调没有得到都摇芝的回答，他抚摸着都摇芝红透了脸自己回答：“芝芝喜欢，我。”
魔尊的声音低低沙哑，吐出的气息冰冷中带着异样蛊惑。
都摇芝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兰庭厌的这句话，而是因为眼下她被完全掌控在了魔尊手中。
触手缠她缠得那么紧，它们甚至已经不再冰冷，温度和都摇芝的体温趋同。
她有一点点呼吸不过来，身体还有点儿异样的发麻……像是求生又像是溺水中抓紧浮木，都摇芝下意识顺着兰庭厌的话说：“我当然喜欢尊上啦！”
她仰头，露出个笑来。
然后，都摇芝看到兰庭厌深渊般幽远空茫的瞳底，流淌过一丝心满意足的欢愉。
都摇芝愣了愣。
大约是还不太习惯吧……每次看到兰庭厌的“表情”，她都会因惊异而呆上一呆。
都摇芝忍不住想，如果一个“人”学会了什么是情绪，学会了用表情表达他的情绪，那么她还能像以前那样武断地认同作者“他是个没有人类感情的怪物”的设定吗？
“尊上……”都摇芝望着他的眼瞳，小声问，“怎么忽然叫我芝芝了？”
兰庭厌慢悠悠地说：“猫猫，珍珍，芝芝。”
都摇芝：“……尊上学习能力很强啊。”
兰庭厌：“嗯。”
“尊上……你能不能……我是说……我已经不流汗了。”
兰庭厌长睫微动，触手也动了起来，一条一条从她身上抽离。
“不喜欢？”他低声问。
“不不不是不喜欢……”都摇芝脸上本来退了一点的红晕又成倍地涌了上来。她脑子里忍不住想，如果她重新穿回现代，恐怕会看不下去人外文了……很有可能因代入感太强而窒息。
不能再继续谈这个话题了！
都摇芝找了个借口，把兰庭厌推出了她的房间：“尊上你回你的房间吧！我要沐浴休息了！”
经过身体和精神的双重大起大落，都摇芝也确实累了，她叫小二打了水上来，在木桶里泡了个舒舒服服的澡，上床休息。
然后……白天没有发生的事，在她的梦里从头到脚纤毫毕现地发生了。都摇芝满身大汗地醒来，下意识裹紧了被子，她的身上还残余着从梦中带出来的酥麻，有一瞬间她担心兰庭厌会忽然出现，她无法在这种时刻面对他。过了一会儿她又回想起梦里发生的一切，从触感到气息都那么真实，让都摇芝有一种微妙的自己亵渎了兰庭厌的感觉……
魔尊是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但也是不通人类情感不太会说话千年万年来身侧从未近过人，更遑论亲密。
何尝不是一种……纯洁。
都摇芝用被子蒙住脸，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望着夜里的客栈房间陈设，她眼瞳水润，眼尾飞红，神情却是怔怔。
窗外天色漆黑，虽还没到上元，但已有人家点起了绚烂花灯，在寂寂冬夜闪闪辉煌。
……
“郑公子，这边请。”花犯柔声道。
带想搞定的男人进烟翠楼，花犯很平静很淡然，她自信烟翠楼的凡女比不过她分毫。
年轻公子脸上有愕然有僵硬，随之步入楼中，目光也不敢偏移半分。他深知花犯美则美矣，实则是魔头一个，如今她属意于他，他怕自己多看旁人一眼，旁人便要遭殃。
“星岚城上元节的花灯极有名，”花犯笑意盈盈道，“明日就是上元，郑公子既然想念人间繁华，便与我一同看星岚城的花灯吧。”
花犯推开烟翠楼雅间的门，脸上笑容倏而一顿。
房内，琴叹正自顾自斟酒。
花犯：“……你怎么又来了？”
琴叹抬头笑道：“有事相商，酒已热好，请坐。”
花犯只好让侍女带郑公子去另一个雅间先休息。
“什么事？”花犯坐下饮酒。
琴叹注视着花犯：“我们试试，直接杀了摇芝。”
花犯笑了：“你要找死，可别带上我。”
琴叹脸上已不见平日伪装的温润笑意，只有冷静、残忍和疯狂：“难道你就要这么看着魔尊宠爱纵容摇芝，直到她变成魔界的第二个主人？难道一个魔尊还不够，你还要忍耐一个什么都不是草药精骑在你头上么？”
花犯说：“她敢吗？不过是个不足百岁的小女孩……”
“再胆小的人，若是掌握了权势，也会变得大胆而疯狂，”琴叹唇角噙着冷嘲，“你的那些男宠不就是很好的例子？”
花犯脸上笑容淡了：“琴叹，你如此急切，是不是摇芝撞破了你的什么计划？你来星岚城有你的目的吧。”
“是，”琴叹承认了，“但我要杀她的最根本原因，还是我刚才说的，一个魔尊已经够了，我不想要第二个。况且，此前几次试探均以失败告终，杀她也不过是一次试探，若她死了魔尊并无反应，那不是皆大欢喜么？”
花犯：“若魔尊有反应呢？”
琴叹沉默不语。
花犯笑着丢下酒杯，眼神冰冷：“你自己找死去吧。”
她转身离开，琴叹望着她的背影，面无表情地仰头把杯中酒喝尽。
……
一大早起来，都摇芝决定做点正事。
她想过了，目前为止唯一的突破口就在那个让小猫受伤的院子。
都摇芝有点怵琴叹，不敢一个人去，便去找了兰庭厌。
她把昨天发生的事说了，提出想让兰庭厌陪她再去那个院子看一下。
兰庭厌同意了。
早知道兰庭厌这么好说话……都摇芝忍不住想，之前就应该叫他一起的。
不过话虽如此，再有类似的事，估计她还是会犹豫。
兰庭厌的原著形象真的完全没有感情……都摇芝不敢确定他对她的好是出于什么原因，能持续多久，又能做到哪步，所以她只能一点点试探，而不敢理所当然。
荒芜院落和上次来时似乎并无不同。
“就是这里！”都摇芝期待地望向兰庭厌，“尊上，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兰庭厌走进院中。
“诶！”都摇芝伸手拽了下他的衣角，“尊上小心。”
“无妨。”兰庭厌淡声说。
他在院中转了一圈，忽而顿步，弯腰捡起一枚枯黄树叶，递给都摇芝。
“？”
都摇芝接过，定睛一看，发现树叶上竟然有字！
篆体，看起来像是“杀”字。
兰庭厌道：“杀阵。”
都摇芝：“杀阵？！”
兰庭厌又道：“已撤。”
“这里原本有杀阵但已经撤掉了？”
“嗯。”
“肯定是琴叹！”都摇芝心想，这下板上钉钉了！
兰庭厌忽然闭上了眼睛，以他为中心一阵风起，他的玄袍衣摆和雪白发丝都随之飘动，枯枝落叶亦是飞旋。
少顷，兰庭厌睁眼，风停叶止，一切重归平静。
他看向都摇芝：“还有很多。”
都摇芝紧张了起来：“杀阵？”
兰庭厌：“嗯。”
都摇芝：“在哪？星岚城里？”
兰庭厌点头。
“琴叹他……”都摇芝想起来了一段剧情，跟今天的星岚城很像，“他要……屠城？他要屠城！”
原著世界观里，魔修和仙修其实没有本质不同，都是用“灵气”修炼，修炼等级也是一致。但功法可能不同。魔修当中就有各种邪魔外道的功法，有的极尽残忍，比如琴叹修的那种，能将人的“怨气”化为与灵气同等的力量，让他吸收修炼突破。
原著中男女主在斩妖除魔途中，就根据一些异样搜集到了线索，再根据卧底提供的信息，找到了一座即将被琴叹屠杀献祭的小城，他们及时赶到，破坏杀阵，救下了一城的人，就此跟琴叹结下了梁子。
而在那段剧情里，男女主感叹过，那不是第一座被琴叹毁灭的城市，里面列举过几百年的某城，几十年的某城，几年前的某城。
都摇芝记不住城市名字，但到了现在，她如何能不知道，恐怕如今的星岚城就是当时男女主感慨的某城。
琴叹要屠城！
什么时候？
都摇芝心中冒出一个可能性：上元节！
琴叹要吸收怨气，自然要死得人越多越好，近期星岚城人最多最热闹的时候就是……上元节！
那不就是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