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医院回来之后，安室透的状态和往常无异。
他似乎已经忘了北川星当着他的面杀了一个人，也忘记了那个人说过的所有事情。
他很普通地询问北川星晚上想吃什么，而北川星奇异地了解了他的想法，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
在真正的证据到来之前，他们还能再做一段时间朋友。
充满了谎言与欺骗、默契地将裂缝视而不见的朋友。
当裂缝豁开到无法忽视的时候，他们之间就结束了。
窗外熟悉的景物一闪而过，二十年前他们约定永远，结果到头来……她还是违背了约定。
夏季多雨，台风登岛。
绿川朝回来的时候浑身湿透，进门打了一声招呼就直奔浴室。安室透拿了干净衣服给他送进浴室，顺便提出了“今晚想要谈一谈”的提议。
绿川朝拿着自己的衣服，隔着一扇门，他仍旧能够感受到安室透状态的不对劲。按理来说，经过这么多年的卧底生活，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掩饰自己的情绪，一般事物并不会让他表现出这种低迷沉默的状态。
也许有“家”的软化因素在里面，但绿川朝更认为，发生的事情不是和他有关，就是和北川星有关。
安室透在他们两个的事情上总是做不到平静自如，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极其容易被牵动心绪。
北川星也吐槽过要不是因为她和绿川朝没出什么差错，在组织里也还有点话语权，否则迟早有一天会被有心之人拿着试探他的忠诚。
绿川朝仔细地想了想最近自己的事情，觉得除了“再次暴露”这件事发生的概率比较大之外，在他身上应该没有安室透会低落的事情了。那么是有关北川星？
他抿了抿嘴，心跳乱了一拍，有种不好的预感。
吃饭的时候，餐桌上是一如既往的平静，气氛很正常。绿川朝打量着另外两个人，从这平静之下窥探到了一丝矛盾。
饭后北川星先行回房，安室透洗了碗之后，上楼进了绿川朝的房间。
他合上门，垂眉看着地面说：“hiro……”
绿川朝拍了拍床沿：“坐。”
等安室透坐下，他就把一杯温牛奶塞进他手里，盘腿在他身边坐下，语气温和地说：“想告诉我什么？和小星星有关吗？”
安室透将白天发生的所有事情和自己的猜测全都说了出来。他说完之后，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是普通的解渴，却也像是平静着自己的心绪。
坐在他对面的绿川朝微微闭了闭眼睛，他和安室透的想法差不多，北川星似乎正在把一些事情摊开了给他们看，想让他们知道一些事情。她不直说，只是把所有的线索摆在他们面前，就像是很久以前的每一场推理游戏，她轻易地掌握全局，然后悠然自得地引导他们。
她想让他们知道真相，那些她无法说出来的真相。或许会更迭他们对她的的所有认知，或许会打破他们的世界观，或许还有其他的什么。
“我们应该分析一下那个人说的话。”绿川朝冷静地说，“假设他说的是真的——”
“他说的就是真的。她没有叫停。她就希望我们根据这些东西得到她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安室透果断地说。“不是‘假设’。”
绿川朝沉默了一下，接着说：“好，不是假设。那么第一点，有关于小星星的来历。这一点可以和后面她他说的‘二次元人物’结合起来，如果那些人来自更高维度的世界，那么他们拥有那种奇怪的能力、而小星星可以对抗他们，就能够解释了。他们都是世界之外的人，更高次元的人，而我们……”
“也许是一本书、一部动漫、一部漫画、一部电视剧——总之是二次元。”安室透不太高兴地说，“她也来自更高级的次元，所以她知道我们的未来，我们的未来是被确定了的。”
“这可以和那个隐瞒了二十年的秘密联系起来。”绿川朝说，“当然，我个人觉得，‘所谓的异常’和‘追杀’，这三条线索也能联系在一起。”
安室透点头：“小星星之前只说过，异常是指一些诡异的事情。而我们经历过的那些事情，基本都可以统称为异常。但是他特意把这一点拿出来说，也就是说异常还有另外的指代对象，或者说，现在的‘异常’明确地指向的是外来者。小星星他们在处理这些外来者，所以对比于我们来说，铃木司他们才是真正的同伴，他们甚至有可能来源于同一个世界。”
绿川朝附和地点了一下头，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茬略微扎手的触感令他更加清醒：“第三个信息：他在说话的时候，用到的是‘派出’。如果能够作为证据的话，即是表明，小星星就是现在的首领……”
“时间在两年前，证据确凿。”安室透迅速地带过了这个话题，接着往下说，“只是她的行动很矛盾。你记得吗？对工藤新一的喂药和追杀、放走雪莉又派朗姆追杀、明明知道我们是卧底，却光明正大地和我们相处，甚至把组织的文件给我们看。”
“她看起来完全不担心组织会被打垮。”绿川朝皱着眉说，“zero，我有个猜想，你知道吗？这就像是她知道自己打乱了剧情，所以正在努力地纠正回原来的方向。甚至还可以说，这也是引导。”
她领着他们发现组织的弱点，似乎就是在为了让他们有机会重创组织。
“如果只单纯的是这样，她没必要坐到首领的位置上。是在担心剧情更改的过多，最后结局走向会发生太大的变化吗？如果偏差过大，会发生什么？她又是什么时候知道剧情不能偏差太大而着手开始进行调整的？——毕竟如果按照正常来说，她和我们的相遇就已经是最大的变数。”安室透咬着玻璃杯垂眼深思，好一会儿他说，“是铃木司他们。不是铃木司，应该是黑羽枫，或者齐木柊奈，黑羽枫接近事件真相的可能性更大，他会一些……魔法。”
“……齐木柊奈。”绿川朝重复了一边这个名字，低声说，“游轮上的那个女生，对吧？在那之后我们从来没有看见过她了，所以我们一直以为小星星和她没有联系。但现在看来显然不是如此。而且我记得，当时黑羽枫上门的时候，小星星拿出的那张卡牌，他表现出来的样子并不像是认识。”
安室透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齐木柊奈可能比遇见铃木司更先和小星星遇见？但是卡牌是在铃木司认识小星星之后，他们应该没有正式见过面，只是相互都知道对方，直到在游轮上才进行了汇合。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小星星很有可能才知道自己的使命，并且开始着手计划。”
只是那个时候她和他们的纠缠太深了，很多东西在无意之中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谁也不知道蝴蝶的翅膀最终掀动的是怎样一场风暴。大概是为了掌握全局，使得剧情走回原来的道路，所以北川星去当了首领。
“但是她上任之后还更改了组织的发展方向……”安室透把牛奶杯往床头柜一放，拉开门跑出去，过了一会儿他噔噔噔地跑回来，说，“组织投入商业上的人手多了很多，药物行业的成果也尤其惊人，至目前为止，约有百分之二十五的人直接或间接为组织服务、依靠着组织生活。这还没有算上和铃木集团合作的。如果加上铃木集团，可以说整个社会的运转都被他们收拢在手心，一旦他们出了事，那么整个社会、国家经济全部会受到影响，而且会是毁灭性的打击。”
“除此之外组织的人手也在增多，团结性更强，这就好比……一个军团。”安室透皱着眉。
绿川朝点明了他的疑惑：“如果只是单纯地控制剧情走向，她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如今的组织比起之前更加难以撼动，继续发展下去，甚至国家会承认他的合法，并且将他捧上官方。这和我们的猜测不符。所以夺取组织的控制权，也许有控制全局泄露消息给我们的可能性，但目前来看，更多的是她想打造一支属于自己的军团。”
“外来者的数量很多……”安室透说，“组织的任务一直很重。上到八十岁老人，下到婴幼儿应有尽有。如果她真的想清理所有的外来者，那么她确实会需要一个军团。”
绿川朝沉吟：“比起这个，我更加想要知道，外来者在这个世界里生活会带来什么后果。剧情严重偏离？”
安室透瞬间想到自己的结局：“应该是这样。”
“而且组织投放的玩家有好有坏，有些下放成为了警察，有些则是十恶不赦的罪人。外来者对这个世界的态度很有可能受‘二次元’观念影响，那么他们对这个世界造成的打击累积下来肯定是致命的。这也是小星星会清理他们的原因。”
安室透点头，没多久他突然说：“hiro，你还记得上次我们在那个奇怪的空间里，小星星说的‘异常杀死了他们的灵魂、取而代之’这种话吗？”
绿川朝抬眼看着他，他继续说：“外来者一开始进来的时候，应该是有自己的身份的。是小星星他们的清理行动逼迫他们更改了方法，从‘降临’变成了‘夺舍’。被‘夺舍’的人，再次死亡以后，是不会活过来的。”
他嗓音生涩：“这也就说明……”
说明每一次他们杀掉的人，都是无辜的人。他们平凡普通的生活，是他为了压上性命去保护的存在，却遭受了无妄之灾，无缘无故死去，猝不及防，没有理由。
“他们为什么对这个世界如此地执着。”绿川朝喃喃自语道，“有什么在吸引他们？”
这个问题短时间内没办法得到结果。绿川朝飞快地捋了一遍脑海里的所有结论，最后半是轻松半是沉重地叹了一口气，道：“至少能够确认她的目标和理由，都不是无缘无故的。毕竟从大方面上来说，她这是在保护这个世界。”
“可她可以直说……”
为什么要害他心思杂乱那么久。
绿川朝沉默了一下，他想到那些任务对象，又想到外来者的数量，闭了闭眼睛，心想，如果他是北川星，他大概也会作出同样的选择。
如果可以的话，有些事情只要一个人扛就行了。只是比起她站在前线保护所有人，他更想站到她身边去。
为了绝大部分人的利益而牺牲一小部分人的性命，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我脑子里想的：没有沟通、无法理解、相爱相杀、身不由己、互相对抗、相互留情、枪口对准对方却扣不下扳机、虚假的谎言与背叛……
我写的：幼驯染心知肚明，没有误会。
*肯定是有人抢了我的笔（肯定且犀利的眼神.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