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萩。”
松田阵平奇怪地把自己的脸怼到好友眼前，见他眼神聚焦了，才不满地道：“最近你总是走神啊，到底在想什么？”
他兀自猜测：“帝丹小学门口的那家拉面店又出了新品了？还是最近新出的那个机车的款式？难不成是外面那个花店的老板娘？！”
“……你在瞎想什么。”萩原研二把他的脑袋按下去，托着下巴道，“我只是在想上次我们追的那个人。”
“一见钟情？”松田阵平道，“她确实很漂亮。但是那可是犯罪分子。”
萩原研二把松田阵平扔过来的一块胡萝卜重新扔进松田阵平的碗里，道：“我当然知道，罪大恶极的犯罪分子——我只是在想她的那个同伙。”
“你看见了？”松田阵平一时间正经起来。
萩原研二看向他：“你也看见了？”
“我的眼睛可是很好的。”松田阵平垂下眼，“没认出来才叫失败。”
“啊，是啊。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但是……她明明已经……”萩原研二叹了口气，“怎么想，我都觉得应该就是个长得和她很像的人吧？”
“应该？”松田阵平咬着牛排，回想着当时看到的场景。
从黑车里探出来半个身子的女人，瘦弱而且皮肤苍白，黑色短发绿色眼睛，表情都是与记忆中如出一辙的冷静。
一个人不可能和另外一个人像到这种程度吧。
但是……明明北川星已经死在了好几年前，之前盂兰盆节的时候他还给她送了河灯。
如果那个人就是她的话，那墓碑下收敛的是谁的骨灰？这么多年来他们祭拜的又是谁？
这个时候就难免会想，要是那两个家伙在就好了。那三个人一起长大，肯定就像他能够辨认出各种形态的萩原研二一样能够辨认出那个人到底是不是北川星。
但问题就是那两个人怎么都没有消息。
毕业之后就和人间蒸发一样，留下降谷夫妇两个人守着偌大的一个家。
“晚上去找降谷阿姨和降谷叔叔吧。”松田阵平郁闷地对萩原研二说。
……
感恩节那天下了雪。
北川星难得主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站在洋洋洒洒的大雪里，抬头看着半空中旋转下落的雪花。
家里只有她和安室透两个人，布莱克在办公室里和青木花枝一起对最近的任务进行安排，绿川朝接了任务出门去了。只有安室透坐在客厅里查看着他最近新拿到手的情报。
工作时他学着绿川朝戴上防辐射眼镜，试图保护电脑屏幕下自己的眼睛。
从推拉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得他半边身子发凉，风卷着雪一起飘进室内，雪在室内明显高于外界的温度下融化成水，把靠近窗户的那边地毯打湿。安室透抬起头，看向雪里呆呆站着的北川星，拎了件大衣走过去。
“下雪天在外面淋雪，会冻感冒的。”他把大衣严严实实地裹在北川星身上，又摸了摸她冰冷的指尖，皱起眉握在了手心里。“进屋子里来。”
北川星跟着他上了甲板，在推拉窗前拍落身上的雪，脱了鞋走进客厅。
安室透把窗合上。北川星把大衣往沙发上一扔，又脱掉自己的外套和外裤，整个人往被炉里一窝，冰凉的四肢接触到被炉里鲜明的暖意，立刻让她舒服地喟叹了一声。
“天堂……！”她缩着身子道。
安室透把她的衣服裤子拎起来抖了两下，铺在沙发椅背上，让衣服上雪化后造成的湿意在空气中慢慢散去。
他在被炉边坐下，盘着腿看着电脑，眉尖微蹙，一时间竟然也没有对北川星进行说教。
北川星有点好奇他在看什么，又懒得从被炉里爬出来受冷，干脆从被炉底下转个弯，往他的方向钻。
被炉里的东西一蹭一拱，安室透看到情报时的严肃一下子被她拱没了，哭笑不得地撩起被褥，看着她从底下钻出来，又从自己手里抢过被褥盖好，随后好奇地看向他的电脑屏幕。
“嗯？”北川星歪了歪头。
安室透把盘起的腿解开，伸出去放在她腿两边，往前坐了坐，好让她的后背不受冷空气影响。
他握着鼠标，把文件资料滑到了最上面，让她看到文件名称。
“是真的吗？”他问。
北川星往后靠在他身上，将被褥盖过肩膀，面对有关自己身份的资料，语气还挺淡定：“是啊。纸质版还在我办公室里。”
她微微抬头：“你从哪里弄来的？我应该没有把它输进电脑。”
安室透回答道：“这份资料是我让人从一批淘汰下来的电脑设备里弄出来的。现在的电脑组织已经淘汰了两三次了，每一次淘汰下来的我都派人买了回去，堆在信息科让他们提取资料。这只是其中的一份。”
他退出来给她看文件夹里密密麻麻的资料，北川星眯着眼睛扫了一遍，就说：“嗯，非常好，我都不知道。”
安室透又把刚才的那份资料打开，下巴搁在她头顶，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这份资料里详细记述了“北川星”的创造过程，还附带照片。体外培养实验里胚胎用了几千个，从几十年前这项实验就在进行，能真正培养出来的却寥寥无几。
第一个人在组织里长大，然后半路夭折。第二个人在实验室里长大，最终也没活过十岁。第三个人就是北川星，她在实验室里度过最为艰难的五个月，然后就被白兰地送进了北川家。
说来真是可笑，那家人养了那么久，却偏偏不知道自己的亲生女儿已经被人换掉了。
甚至在白兰地的记叙中，北川星在那家生活得并不好，长期受家庭暴力，六岁时差点被活埋。
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些事。
降谷零和北川星相遇的时候，她已经死气沉沉地站在了他面前。后来她表现得娇纵灵动，聪慧过人，根本看不出来曾经发生过这种事。
也许一开始是能看出来的。
但是那个时候他并没有注意到。
北川星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资料，没什么感觉。毕竟对她来说那些记忆是否真的是她的还存疑，不过确实无误是“北川星”的。
说起来，黑泽阵都有自己的名字，她应该也有吧？黑泽星？嗯，听起来不太像个好名字。
思考中感觉自己被人蹭了两下，或者是自己被动蹭了别人。她疑惑地抬起头看着脑袋顶上的安室透，正好也对上他可怜兮兮的下垂眼。
北川星：“？”
他怎么了，一副很委屈的样子，莫非是她视角不对吗？其实他只是单纯地垂眼看看她，结果因为天生下垂狗狗眼所以在她这个视角看起来贼可怜？
安室透只以为她是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看她一头雾水，叹了口气道：“没什么。你要看书吗？还是打游戏？干坐着看这些资料也没什么好玩的。”
北川星下意识：“你在质疑我的耐心？”
“当然不是。”安室透伸手把桌上她的手机和那本没看完的书拿了过来，“只是怕你无聊而已。”
北川星盯着他的下巴看了两秒，没能从那个下巴上看出来他的情绪，只好“哦”了一声，打开手机游戏开始激情跑地图。
将她的注意力引开之后，他才继续看了下去。组织接触北川星的时间比他想象中的早，除了白兰地作为监视人员之外，琴酒也参与其中，甚至他们学校里的一个不知道该项实验的老师也提早发现了北川星的特殊性，想要把她收敛进来。
这与组织一开始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他们采取了一系列的试探行动。那段时间降谷零的噩梦就是他们试炼的一环，甚至因此他们杀害了两个无辜的人，差一点就伤害了他的父母。
如果不是北川星提前部署了计划与他们对峙，也许之后的生活他们不一定如此顺利又平凡。
他看着资料上北川星对组织提出的要求，第三个要求是空白，前两项要求只有第一项组织达成了，第二项要求达成了一半，北川星提出要求之后的几年确实没人监视了，但是琴酒会隔三差五地路过，记录一下她的人际关系和生活状态。然后到了她快成年的那段时间，组织的监视行动又启动了。
而成年之后，北川星就成了马尔萨拉，开始着手帮助组织做研究。布置假死计划，对外说是引来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但是安室透自己知道，她们两个人会进入这里，完全是因为上级要求。
而北川星在二十岁就开始布置计划。
他沉默地想，究竟是北川星一开始的算盘就是拉他们到她身边，还是说，她早就知道他们会进入组织？
前者的可能性很低。琴酒在资料上评价北川星的掌控欲很强，但是不管是他还是诸伏景光，他们都知道这个人向来崇尚的是“与我无关”，她行事自由不喜被拘束，掌控别人对她来说麻烦又限制，她不可能主动去掌控别人的人生。
除非她是被迫的，但资料上的言语和他的观察并没有说明有人强迫北川星去收揽他们。所以后者的可能性很大。
她知道他们会来到这里。所以早在一开始就铺好了路。那么问题来了，她怎么知道的？是通过黑羽枫吗？
马尔萨拉的监视计划终止于她的二十岁。这个时候北川星已经彻底进入组织，没人会去监视她，似乎只有琴酒还保持着这种分析观察的习惯，但是记录也在二十一岁时停止。
大概是因为设备淘汰。
安室透垂下眼，将探寻的目光投向北川星。对方一无所知，抱着手机打游戏，对自己的处境浑然不觉。